王金花这个人不经夸,听到顾安阮如此夸赞她,难免有些飘然。
本来就自信心爆棚的她,越发相信明天拿着介绍信就能够拥有工作。
这会儿,王金花都开始幻想自己与儿子小猛在省城团聚的情形了。
夜色正浓。
顾安阮拉上门窗,写好信就已经是九点多。
顾德财还未回来。
顾安阮琢磨着,应该是村子里遇上了什么难处,顾德财作为村子的大队长,肯定是要去做点什么的。
王金花倒是自觉,早早睡了,顾安阮怕露出任何马脚,也就没在这夜里撵王金花走。
次日一早。
不知道是不是早睡的人起的也早,王金花咋咋唬唬的,将顾安阮吵醒。
顾安阮也没恼,直接拿出了昨晚写的信。
因为喜悦大于疑虑,王金花捏着信就跑。
清晨难得有阳光。
王金花走在路上,哼着小曲,她记得离开顾家前听顾安阮说只要把信交给派出所的同志就行。
派出所的同志反复查阅了信件后,仔细盯着王金花,又确认了一遍:“这里面说得话,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王金花拍了拍胸脯,她自作聪明地回答:“科研所的陆淮年你晓得不?他家属的话还能有假吗?”
派出所的同志反复确认了信息后,立刻才吆喝着其他同志。
王金花天真烂漫地想,自己已经离拥有工作又迈进一步。
“同志。我们现在是去哪儿啊?”
王金花跟在那名同志的身后,她走了一段路程,有些不解道。
想到顾安阮在信上说不要让王金花产生怀疑,那名同志便说:“小顾老师不是给你介绍工作吗?我们现在就是把你带到你工作的地方。”
王金花没有常识,美滋滋地做着梦。
横竖就是去工作,王金花也没看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李局。”那名同志方才把事情简述地清楚:“这位就是王金花同志。”
王金花见一介绍就是局长,觉得自己到达了人生的巅峰,她立刻弯腰握手,“李局长好。”
李明接过那名同志递给的信,近些日子大家过得紧巴,村民法律意识薄弱,但也不能过于猖獗。
拐-卖儿童。
这姑娘也没多大岁数吧?怎么为了钱,这样黑心肠!
“你就是王金花?”王金花愣了会儿:“对。我就是。”
“信里的内容,你都认吗?”
“都认。”
王金花读书少,可也隐隐约约感到不安,顾安阮究竟在信上写了什么?怎么每个人一个劲儿得问自己认不认。
不过,她很快自己又打消了疑惑。毕竟派出所的程序复杂,一层卡一层也是应该的。
若是让自己那么容易就找到了工作,反而有些不太正常。
“那带这位女同志走吧。”李明对身边的同志说。
王金花还乐呵呵地应着:“谢谢李局长。”
那名同志从兜里掏出手铐,扣在了王金花的手腕上,拉着中间的那个链条,像看笑话一样嗤笑王金花:“走吧。”
王金花简直不敢相信,数秒的功夫,自己竟成了阶.下.囚。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顾安阮那个臭女人,她就知道她不是诚心给自己找工作的。
“你是王金花对吧?”李明举着信对王金花道。
“是啊。信上是我。”
“你是不是不认识字?”
李明算是明白,写.举.报信的同志利用不法分子不识字钻了个套等着王金花往下跳。
到了这个份上,王金花也不怕人笑话。
“那不认识字,也不能把人给铐起来啊?这算什么大罪过。”
李明叹了口气,将信交给那名同志:“你给这位女同志读一读,她犯了什么错。”
听到信上的内容,王金花的脸卡白,自己千算万算,怎么就在顾安阮这里摔了个大跟头。
“局长。”王金花连连摇头,她一个劲儿地说自己被顾安阮陷害。
“搜一搜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物。”
李明平时在局子里什么样的犯人没见过?人证、物证都在时还要喊着自己冤屈。
看来这个女同志,也是个不到黄河不掉眼泪的主。
“回局长。”
王金花看自己的身上的钱被拿走,她的心都在滴血。
老天爷是在搞笑的吗?
卖掉陆旺财后自己赚了些小钱钱。原本打算拿那笔钱去买些粮食,然后高价再兜售出去,就像以前做些投.机.倒.把的事,好谋财路。
现在,居然因为这笔钱,而把自己送进了牢房。
王金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总会有办法的。
高墙的四角天空,看不到阳光。
王金花也没学过法律,不知道要判多少年。
脖子在进牢房的那一霎那,就感觉到阴冷,她蜷缩在角落。
“能不能小点声?”
一个彪悍的肥胖女人说话带着阴风,她从草垛里翻个身,都能让王金花的小心脏吓到变形。
看来,往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据说王爱英就是在这里死的,真是晦气得不行。
早知道,她就不该去找顾安阮,自己拿着钱,跑出去不就好了吗?
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往后外面是什么风景,和自己都没了关系。
顾德财回到家,已经是下午。
“爸。”顾安阮忙乎了一中午,捣鼓出土豆饼,她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饿了吧?”
“安阮。”顾德财的语气很严重,也不知是谁给他的烟,就坐在门槛,抽了起来,“也别忙乎了。旺财找着了。”
“找到了?”顾安阮疑惑,人既然找到了,怎么不见影子?
可转念又想,陆旺财毕竟是陆家的人,养在顾家不是很合适。
“安阮。”顾德财过不去心里头那个坎:“如果我不把旺财送出去,就不会——”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骨灰盒,递给顾安阮。
顾安阮接过骨灰盒时,手禁不住地抖,死了?
怎么会这样突然。
顾德财不停地自责,他拍着自己的大腿:“都是我!安阮!我的手里,沾了条人命啊!”
“爸。”好半天,顾安阮才缓了过来,蹲在顾德财的身旁,“事不怪你的。往好的方面去想,旺财是去找自己的母亲了,他们母子现在说不定在团聚呢。”
顾德财在顾安阮的安抚下,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阮阮。”
这声音飘飘忽忽的,不似以前铿锵有力。
“派出所同志在山的后头捡到的残体,我去认领,那孩子断胳膊断腿的,脸也摔得稀巴烂。”
顾德财的眼逐渐浑浊,视线模模糊糊,仿佛只剩下半个身子的陆德财在自己面前哭着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