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她来自蔚国。”
顾星朗并不惊讶于她接的准确。“你清楚就好。”
阮雪音看着他,眼里泛起星星点点的微芒,就像湖水泛起涟漪:“你确实厉害。”
突如其来的赞美叫人猝不及防,顾星朗一时不确定她是褒是贬,稳住神色道:
“何出此言?”
“整个青川都认为崟国最不安分,也理所当然以为你最在意崟君。但君上似乎对蔚国同样忌惮。明明从国力上看,蔚国是最弱的。”
“但从牌面上看,蔚国已经不是最弱。”
“的确。”
“我一直很想知道,五年前竞庭歌为何下山入苍梧?”
阮雪音沉默。倒并不完全因为有关蓬溪山的事不能说,更因为这件事讲起来颇费劲,还会牵扯到一些别的事情。
顾星朗对于她的随时沉默已经习以为常,无所谓道:“哪天你觉得可以说了再告诉我。”
阮雪音不回答,转而道:“我入祁宫是为向君上借一物,之前已经说过。”
来了。
顾星朗不动声色:“你要借什么?”
“河洛图。”
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她认真盯着他的脸,不想错过任何表情变化。
但他没有表情变化。
“你知道?”
“算是知道吧。”
阮雪音略一思忖,“因为这祁宫里值得我来借的只有它?”
“这个只是原因之一。”顾星朗饮一口茶,语气似在说一件寻常事:“你入宫的头两个月,日日在宫中转悠,唯独没去过寂照阁。这还不明显吗?”
阮雪音恍然:“是我大意了。跟肤色的事情一样,刻意就是问题。这还是你教会我的。”
顾星朗笑笑:“承让。”
阮雪音叹息:“我们随老师闭关蓬溪山十几年,与人打交道太少,学了很多,实战经验却几乎为零。很多道理,确实要实践起来才能发现问题。”她看向挽澜殿内那些高大的悬铃木,夏夜晚风带来泥与草木的清新之气,“想来我师妹当年初入苍梧,也应该遇到了不少问题。”
“看她这几年在蔚国的表现,这些事情应该难不倒她。”顾星朗闲闲道,“论谋略,你们俩谁更厉害?”
阮雪音一直在说话,此时亦觉得口干,拿起白玉杯小口小口啜着茶,缓缓道:“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她用三年时间帮慕容峋赢下四王夺嫡之战,这两年又辅佐新君治理蔚国,颇有成效。论战绩,我是绝对及不上她的。但若只论实力,我自信不比她弱,至少也能打平。”
在顾星朗至今二十年的人生里,他确实没见过能这么说话、能说这种话的女子,何况她还很美。
美丽且明慧的女子不是没有,晚苓就是,而且已经非常突出。
但阮雪音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对于女子美且有才的定义。她,以及她的老师,她的师妹,拥有的不是才华,也不单是才学,极可能是不输于男子的才能。
她此刻坐在这里跟他谈的事情,包括之前那几场聊天所表现出她对人性、对世界的理解,甚至超出了大祁许多朝臣。
他看向她,眸中星光涌动:
“可惜她入蔚国做了谋士,你却来这里做了夫人。你们的实力高下,恐怕永远无法被证实了。”
“为何需要被证实?”
“不被证实的实力,如何能叫实力?”
“需要被知晓、被认可、甚至被仰望的实力,才需要证实。这三项我都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