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庭歌心下了然,更加确定慕容峋要故技重施,只不知这些为此忙碌的宫人兵士们知不知道个中缘由?
若被他们知晓,自己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五味杂陈,且忧且恼且忐忑,勉强平复了心绪,看着连动和他身后的一众兵士:“我这会儿已经上来了,终归也快至戌时,请代为引路吧。”
自然只能如此了。连动提着灯走在最前,竞庭歌与奉漪居中,六名兵士保持了约两人的距离,紧随其后。
约莫又走了半炷香时间,周遭仍是寂静,但人气明显变浓。那人身披玄色大氅,就立在两丈开外,黑暗中看不清上面的龙纹刺绣,但那站姿和侧脸轮廓,借着灯火微芒,还是蓦然映入竞庭歌眼里。
“君上,竞先生到了。”
那么微弱的光线,竞庭歌还是看到他眉头微蹙。然后他转过身来,不满意都写在脸上。
一众人惶恐,就要跪下请罪,竞庭歌上前一步,暗淡光线掩映出她那张无法被归类的美丽面庞——
慕容峋薄怒熄灭,微扬了手道:“都下去吧。”遂又看向霍企,“你也远些候着。时间到了,叫他们掌灯。”
真正听到这两个字,竞庭歌还是脑中一阵轰鸣。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不许掌”,但当着这么多人哪成体统呢?且旁人或许并不知道缘故,自己一开口,反而露馅。
好在时辰未到,她忍住没吭声,待所有人都退远了,方看向他沉沉道:“我瞧陛下是不想坐这君位了。去年已是唬得整个青川议论纷纷,今年还来?”
慕容峋却松下一口气:“你愿意跟我说话了?”
竞庭歌气短,心道这人当真不会下台阶,只好闷声答:
“我是臣子,岂有不与君上说话之理?”说着看向他,面色却不善,“但我愿意同你讲话,并不代表我原谅了你。”
“我那时候——”
“君上,”她出声打断,实在不想再提那件事,“这灯点不得。君上若仍然听我的,现在便下旨停了今夜的安排。”
“我去年说过,每年今日,这像山上的灯火都会亮起,直至我离世。”
竞庭歌怒火骤燃:“慕容峋你真是疯了。那是烽火台,像山的烽火台。这上面是能随便点火的?去年一整个秋冬,你还嫌天下人揣度得不够?”
慕容峋很是平静:“我下令点的并非烽火,而是灯火,或者烛火。去年点之前,我已在全国范围内下了诏令,以后每年一次,臣民们都已有知晓。至于整个青川的看法——”
他深深看着她,眼中多了笑意:“天下人不瞎,烽火和灯火的区别,他们看得出。你听那些议论,谁说过以为是战事预警吗?哪有这么微弱、恬静、远远看去甚至非常美丽的,一瞬间同时点亮的烽火?那些火根本不是从烽筒中出来的,明眼人都瞧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