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无雨。
一如太史司观测,直至秋猎第九日,整个夕岭仍是艳阳一片。今年狩猎,从君上到王公武将都收获颇丰,几场夜宴下来,猎获的飞禽走兽竟所余甚多。于是又大赏禁军,再赏行宫宫人,一时间人人得食野味。
昨日傍晚,三日期满,阮雪音搬回了飞阁流丹。那日自淳风走后,秋水长天内气氛变得诡异。顾星朗突然不再坐到榻边耍赖,连跟他说来自段惜润和淳风那边有关上官妧的线索时,他也只是在榻前踱步,听了聊了,便回到暖阁。
她已经习惯了他忽冷忽热喜怒无常。尽管除了她不会有人这样评价顾星朗。在祁宫所有人看来,君上的性子是极稳定的:沉笃,炼达,温和,宽容。
因为习惯,她并不想深究原因。或许是跟淳风聊阮仲的事影响了心情?那日他回来过,兄妹俩一起去了岁羽轩,她是知道的。
她住在秋水长天三日,本颇多心理负担;他再次拉开距离,反叫她轻松不少。
但变化还是非常显著。昨日她动身离开时,便发现秋水长天内一众宫人格外殷勤。一路回飞阁流丹的路上,途中所遇所有人,从婢子到巡逻兵士,都表现出非比寻常的恭谨。
祁国这项后妃不卧君王榻的传统,果然深入人心。哪怕事出有因,她只是养伤,短短三日仍是改变了这宫里所有人对她的态度。
比八月那两道所谓“盛宠令”带来的飓风,还要强势。
尽管不太自在,但她并不很觉烦恼。历事炼心,她好像真的过了这一关。这种坦然和如释重负,让她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以至于午后暴雨突至,她也没有被吵醒。
秋日暴雨,并不多见,所以暴雨后的湿润清新才格外叫人心痒。她闷在行宫内好几日,终于憋不住,便在傍晚来临前出了门。
“夫人才刚能下床走动,不该就这么出来。崔医女交代了,伤口只是初初结痂,并不稳固,稍有差池便得重头来过。夫人贪一时松快,到时候受罪的还是自己。”
阮雪音心情不错,听着云玺唠叨只是微笑:“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殊不知心绪开阔对于恢复伤病而言,比药石还管用。”
暴雨后泥土并草木的香气钻入鼻息,她双脚踩在湿软草甸上,觉得身心舒畅,放眼望去,天边薄云细且疏,而澄蓝天空淡白薄云之下,竟有一道巨大而完整的七彩半圆弧。
“夫人,暮虹!”
阮雪音自然看到了。整整二十年,她没有见过这么大而完美的虹彩,眼前这一架,斑斓如梦,壮阔如桥。
“走近看看去。”
“夫人又来逗奴婢。这虹彩哪是走得近的?无论怎么走,永远是那个距离,说不定走着走着,突然就没了。”
阮雪音笑起来:“你这个人,无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