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四岁才开始习武,不过两年便能与一众年轻将士打成平手。黎叔说,除开他身形高大健壮、天生习武材料,禀赋、勤奋、多年山中生活之基底也都是缘由。
是故那两年沈疾虽居于相国府,却因成日习武用功,与纪齐接触并不多。好容易靠着时间积累攒了些相熟,两年已过,沈疾进宫,做了顾星朗的随行护卫。
所以纪齐八岁到十岁期间他们不熟,这话也没毛病。
而自那之后,但凡沈疾来骐骥院,必是陪同顾星朗。真正开始指导纪齐骑射还是近六年的事。
新君登基,沈疾步步高升成为沈大人,开始频繁出入禁军各大营,自然也包括骐骥院。
也因此,纪齐总说沈疾只算他半个老师。此论断相对公正,也非常遗憾。
“是我运气不好,生不逢时。”他气闷,自觉无话可说,转了半腔郁郁向淳风道:“你一个女孩子,也老大不小了,这时候开始学骑马?还要劳动我哥亲自教?”
淳风似是兴致不高,又像还没睡醒,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回:“学无止境,岂能为年纪所阻?且我是公主,当得起沈疾亲自教。他不教难道你教?”
“我教啊。”
淳风白眼再翻:“我都有沈疾教了干嘛要你?退而求其次,我傻吧。”
纪齐直瞪眼,“什么叫退而求其次,谁是其次?”
“纪齐,”顾淳风自觉最近已经非常淡定,淡定而心如止水,却还是被这毛头小子幼稚鬼闹得忍不住呛声,“人贵有自知之明。你的技艺水准我不怀疑,但这大祁境内能排在沈疾前面的超不过三个吧?剩下的人不是其次是什么?”
“你——”
“我不想说这种话,你也别自起话头。现在开始,别跟我讲话,你刚在干嘛不能去继续吗?我要上课了。”
他刚在马厩前同竞庭歌磕巴。也被教育了一番。为何这年头姑娘们一个比一个嘴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骑马射箭就更不会,倒个个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他打压得毫无招架之力?
这般想着,更觉气闷,转身去看仍立于马厩前的竞庭歌。
她也在往这边看。
而沈疾和淳风都顺他视线发现了那抹红紫。
实在点眼。只是甫一进来他们便在讨论马场跑道修缮之事,谁都没往那边看;紧接着纪齐过来打岔,三个人注意力都放在对话上,也没人意识到远处马厩边还站了个人。
院使大人就站在两拨人中间,半晌没能上前来向公主殿下问安;隔着相当距离,自然也插不上话;总算在众人转头看竞庭歌时被捎带手注意到了——
“何大人。”沈疾抬步过去,颔首致意,“我奉君上旨意带殿下到此学习骑术,以后短则一两日,长则三五日,会时常过来。还请大人帮忙安排,殿下上课期间,骐骥院暂不对外开放。每次最多一个时辰,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岂敢。”院使大人笑眼弯弯,满口答应,乍看之下倒真有几分佛像。
这边厢淳风望着远处红紫交叠,下意识挑眉,“她怎么在这里?”并不转头,轻声又问:“你带她来的?”
“开什么玩笑。”纪齐也低了声量,“我来看我的马。她突然便出现在马厩旁。我还吓了一大跳。”
顾淳风白他一眼,“你是吓的还是惊喜的?”
纪齐一咳,认真想了想答:“惊吓多过惊喜。”又不动声色朝那处望,“她可真是百无禁忌,哪儿都敢去,逛个骐骥院跟逛自己家似的。”
“你没见她,在宫里行事也跟在自己家差不多。”顾淳风轻声再道,“连跟九哥说话都是全无顾忌。比我还敢讲。”
“是吧。”纪齐保持视线,摇头晃脑,感叹出两声啧啧。
“你没乱说话吧?”她顿一瞬,开口再道。
“什么?”
顾淳风转头,凝了目光直视他。
纪齐对上那两道眸光,没由来心下发慌,好半刻方反应:“自然没有。我回自己家都半个字没提。”
也没人问。除了顾淳月。
而他还在那间客栈外看到了竞庭歌。此事至今无人知。
“那就好。此为密旨,泄露是要杀头的。”
尽管已有过祁北之行,他对顾淳风此类郑重其事之语气仍觉不惯,半晌道:“我有数。不用你提醒。”
自然是谁都不能说。又为何要专程提醒他不能对竞庭歌说呢?人家也不会问啊。
“就怕你见到心上人,头脑一热什么都往外讲。”
纪齐面上微红,再次干咳:“一码归一码,好端端我跟人说这个干什么?”
人家哪知道阿姌是谁?
又转头去看顾淳风那张睡意未消的脸,鼓鼓的,倒有些可爱,“听说你昨晚喝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