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给自己上药,又是新伤,体验实在欠佳。竞庭歌半句废话没有,赶紧将小银片又递回给对方。
小臂是一片雪白光洁的,几道擦伤都在大臂上。
“都清理过了吧。”阮雪音边涂边问。
“嗯。那大夫还可以。”
“相国府请的人,自然是好的。”
“可惜所用药膏不及咱们的璇花膏。”
上药之前阮雪音闻到了,是也算有名的一种。
“老师最不喜欢咱们身上留疤有瑕疵。最近勤些涂,璇花膏温和,一天涂多少次都无妨。”
竞庭歌边“嘶”边点头,“老师也当真怪异。女子身上留疤有瑕疵固然不好,但咱们又不在秦楼楚馆混饭吃,哪里就要这般注意了。”
阮雪音也作此想,但一来她这话说得有些过,二来,如今提到老师本就不大自在,还又是一句“怪异”之论——
她不接话,默默涂药。
竞庭歌亦反应过来,再“嘶”一声住了口。
“你在苍梧还学会了骑马。”
“嗯。”
“好学吗?”
“我觉得不难。你估计费劲。”
阮雪音平衡协调感差,属于四肢不发达之典型。她继续涂药,不置可否。
“又为何去了骐骥院?”
“本来去的教骏营,没进成。”
阮雪音抬眸看她一眼,“你这又是什么路数?初来乍到,直接往人家军营里钻?”
“你夫君自己说的,我想去哪里,想见谁都可以。”竞庭歌一嗤,“不过尔尔。”
“你找薛战做什么?”
“不做什么。既然来了,便把能见的人都见一见。知己知彼,基本功。”
“慕容峋的动机、动力、决心,和你一样强么?”两日来第一次阮雪音直说了名讳。
话题忽转,竞庭歌挑眉,“你又想说什么?”
“个人野心,家族荣耀——”
“这些在你看来都不构成攻伐争斗夺天下的合理性。”竞庭歌接口,“我已经知道了。但我也说过,除了这两样,统一才是这片大陆的终局。这件事我不做,迟早有人做,那么不如我自己上。要成便大成。”
“如果现有四国能——”
“能在这件事上达成默契?订立一个五十年百年不开战的盟约?百年之后再行协商?”竞庭歌面露讥诮,“阮雪音,你是读史的人,可能不可能,你比我清楚。”
自然是近乎荒诞的理想主义。
“天下之主能者居。”半晌,她回,“慕容家不是最好的选择。”
“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竞庭歌再抢,“这个问题,当初下山前我们已经讨论过了。”
“所以还是你的野心抱负大过生民冷暖。”
“你一定要这么想,我无话可说。”竞庭歌答,“我的第一动机从来都是我自己的心志,此言确切。在此基础上,我理当尽力辅佐主君善待万民。但那之前的流血牺牲,都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阮雪音再次想起盛夏时节露台上和顾星朗的对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不知慕容峋是否有这样的胸怀。又是否做得到。
“我从来没问过你,”见她默然,竞庭歌再开口,“他们两个的星官图你都看过吧。有什么吗?”
“曜星幛只能看趋势,正在发生和即将发生的,看不了更远,更看不了结果。人与局势皆是。除非已经发生过的那些。这你是知道的。”
“那你凭什么认为慕容峋就不如顾星朗?”
方才阮雪音说“天下之主能者居”,又说慕容家非最佳选择。意思已经很明确。
“争天下不全凭脑子。”竞庭歌补充,“治天下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