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回在浮水楼替谢昀收拾狐狸精,至今已过去了整整七日,这期间她从临城来到郊外,不准备再回去了。
知蹊从这个破旧的寺庙屋顶上站起来,将芽儿掰断,把木头收进囊袋,远远地忘了一眼城中繁华,宫墙内仍发着令世人艳羡的光,为那些令世人嫉妒的人照着路。
她吹了会儿凉风,发丝飘动,轻轻地叹了气,旋身稳稳的落了地。
古寺杂草丛生,夜里沾了雾气,踩上去有些潮湿,弄得脚踝发痒,知蹊从屋檐下取了一盏两个拳头大的灯,提在手上照路。
“武知蹊。”
来人就站在五步开外,在这条幽径上几乎就挡了她的去路,武知蹊看都不看就知道是谁,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她这些日期睡了好几个大白天,期间做了各式各样梦,可怕的是每个梦里都有这样一个人,他穿着一袭红衣倒在酒罐子边没了呼吸,于是所有的梦便都成了噩梦。
她低着头,看见了满目的野草交错,淡漠出声:“让开。”
“我错了。”谢昀正式的说:“我来向你赔不是。”
他的话就像拂过湖面的风,听的心里就那样一软,知蹊浑身轻柔了,不经意拾眸,瞥见他正望着自己,扶着墙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你师弟打我了你知道吗?”
“你也把他剥光挂在街门。”
“哪有的事?”谢昀狡辩功夫一绝,“那是丙冬做的,是他扯下你师弟最后一块遮羞布让他赤裸于市,这并非我本意!”
“没你授意,丙冬怎么敢?”
谢昀真的想回一句:那没你授意,你师弟不是还打我了吗!
顶嘴的话到了嗓子眼,张口却是服了软,“可丙冬护主,你知道你师弟在众人面前,堂而皇之的喊我谢狗,诅咒我不得好死,我为着你自然也要忍,但是丙冬忍不了,人家好歹打赢过十大高手,当他的面侮辱他的主子,你若是叫他咽下这口气是很不容易的,他便出手扒光你师弟了。”
“可……”
“属实非我本意。”谢昀叹气,往前走了走,步子还是一顿一顿的,他说:“他是你师弟,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绝不会同他计较的。”
左芪下手挺重的,知蹊心想,这样顽蛮的一个人,瘸了腿,三更半夜,又是怎么跑到这荒无人烟的郊野来?
“他是为了帮我出头。”
“是,我知道。”
谢昀为了避免话题继续围绕在左芪身上而耽误来的本意,他只再次诚恳谦卑的低下头,“百鬼围宅那夜,你以命相护赦王府诸人,为此折损了灵兽,我却不识好歹对你说的话太重,未能顾及你感受,本就是我错在先,你气也是应该的。”
见知蹊气焰渐消,谢昀又走近了些,隔着一个人的距离,稍稍弯了弯腰去看她低着的脸,“我现来告诉你真话,你消消气。”
“哦?那夜不是说了都是真话吗?”
“赦王府中眼线颇多,是除不干净是不能除干净的,而你缠着我说圣上要害我,若给他们听去了,便会将手伸到你这边来,所以我才呵斥你,目的是做戏给他们瞧。”
知蹊抬起头来,听着他平静的说:“在所有人的眼中,谢昀早已颓废放纵轻贱生命,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所以他不能太聪明。”
“那么往后呢?人皮风筝之后呢?还有什么阴的险的毒的!全部设在王府,全部叫你踩进去?你难道只能这样装下去吗?无动于衷的,做那个全天下眼中的笑话毒瘤?”
她眼神忽动,从谢昀明若星海的双眸中读到了讳莫如深,读到了一些深沉,心生了不安,觉得自己其实不该问这么多。
武知蹊沉默了,她不太喜欢这样的自己,谢昀从前说她总爱多管闲事,她不觉得,因为那是拔刀相助,但是对于这个事情,他的未来和决定,又到底关自己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