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一口回绝,“不去。”
“你怕见到谢照?”
“怕什么?五年不见他还能怎么样我不成?”
“那为什么?”
“师父遣众师兄下山三个月,便是算到这场祸事会持续三个月,不知道指的是仅仅在太山县的时长,还是整个阴谋尘埃落定的时间。”
谢昀往下走,抬手挡掉拦在半路的一支杜鹃花枝条,“总之这个祸事必定是因我而起的,牵扯的人越少越好,荔枝寨听着名儿就是个甜腻愉快的好地方,别叫血溅到那里头去。”
“那你想知道的事情怎么办?”
“诓你玩儿的,要做正经事之前不得来点障眼法啊?我来拜见师父是合情合理的,见不到的话只能去吾甲军营里现身咯。”他轻快地说着,学着武知蹊跳台阶的样子也一步跨了十个台阶,孩子气的冲她示威,“比你多跳了两个!”
“万一计划出现纰漏,假死成了……”
“这件事情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你就断定叛军会大举进犯太山县?”
“这里怎么着都算是水路交错的枢纽,占了这里就可以控制大部分的行军往来或是货物运输。”
谢昀背着一只手,开始给她说这些东西。
他说这里越早占就越有胜算,所以昭宋反贼必定会盯上太山县,可若太早进犯了吾甲军奋力还击得不偿失,而现在举国各地发生的反动已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背后操控者会在这个时候在太山县铺上一张大网,把他逼来这里,杀人,占地,一举两得。
谢昀不能算到他们那张网到底在哪里多厉害,但是可以预料到他们的胜算有九成,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死路里求一线生门,在他们一成的败率里求十成的成功。
他上岸后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这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他故意遣人给吾甲军大将周梁送了一封信,那封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吾乃谢昀,遇反贼追杀至此,临城定已水深火热,望将军随我起兵勤王!”
这封信是写给反贼看的,本是无关紧要用来麻痹敌方神经的东西,最重要的在于丙冬当初并未和他们一起在茶里县落脚,而是受了谢昀秘调,直接奔往了太山县将布防建议告知。
当初在保城启程时他就想到了太山县这个万渠枢纽之地,叫丙冬先过去是早有的打算。
知蹊听到这里又不解了,“那你们又不曾互通书信,丙冬他又要如何配合你?”
“在茶里县遇刺后,我在住的那个客栈留下了一只白面风筝和一箱子的布帛,风筝飘带上写了极小的八个字,亡于吾甲,生于吾甲。”
谢昀跟她解释:“虽在你听来有些晦涩难懂,可丙冬跟了我近五年,这期间我故作猖狂姿态闹出太多丑事,每每逼得圣上为我出面圆场,圣上便会故作大发雷霆假意惩戒,私下却好言相劝百般纵我快活,因此沈扶风当年就常说我是‘亡于圣上,生于圣上’这话大有深意,可总的来说,便是这么个意思。在我们的耳朵里,也便是等同于做一出戏给旁人瞧的假把式。”
“那风筝就一定会被送到吾甲军?”
“是一定会被送到丙冬手里。”
“你怎么就这么笃定?”
“扯了个谎,谎称是替妹寄夫,一箱子的布帛和那块白面子风筝是送到太山县赵家客栈姓冬的老板,央求那客栈老板替我送去,为此我诺他送到后可得重金赏钱。”谢昀又道:“丙冬往年随我去太山县,我上苍遗山习功,他便就住在赵家客栈,前年强盗闯入时,还救过人一家七口,因此赵家对他感恩戴德,都是信得过的。”
见武知蹊对此仍然抱有怀疑,谢昀才徐徐道:“再者,上岸时,码头有两个孩童在放风筝,白皮的样式,两根飘带,虽不是我当日留下的那只,却是形似的,见到的时候我便晓得丙冬是会意了。”
“原来那个风筝……”
“你不是还说他俩放的比我好多了?”
知蹊提着一颗心,“没见到丙冬之前,我还是不敢信。”
“再见到他,就是等我‘死’后了,左右‘死’前是见不到的。”谢昀笑着去扯她头上的发簪,存心要逗她玩儿似的,“武知蹊,信着我点儿,在临城见过的太多手段叫我过目不忘,没什么的。”
“那我呢?”
“丙冬应该不会愚蠢到挑着你在的时候下手,你得快些离开才是,不要叫那些人拿你当筹码,就像去年在临城谢翊对你那样,绑了你还栽赃给……”说着说着,谢昀忽而就沉默了。
他心底生出一种迫在眉睫的谜底,像是在平静的水面投掷一块巨石,溅起了无数的水花和涟漪,击碎了他原有的推测和想法,一时间有些事后恍然的错觉。
武知蹊没听到声音,停下来回头看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