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此明月长存。
愿此明日无尽时——
……
此一夜,衡玉难得一夜无梦,酣睡到天明。
次日起身,更觉神清气爽。
“今日这是不画了?”蒋媒官瞧见人自房中出来,一脸笑意地问。
这笑意自然是事出有因——昨晚萧侯来此之事难逃蒋大媒官的耳朵。
“画成了,歇一歇手。”衡玉随口答着,双手藏在手笼内,面上有些慵懒笑意。
“是该歇歇。”见她下了石阶,蒋媒官问:“还未用早食呢,这便要出门去了?”
“就是出去用早食啊。”衡玉脚步轻盈走了下来:“一连关了这数日,可是要将我闷死了,难得有半日清闲,去妙娘子那儿吃包子去。”
“那咱们做个伴儿!”
“大业”稳步发展,蒋媒官的心情也颇放松,上前挽了衡玉一只胳膊:“正好去同妙娘子对一对纳征的章程!”
甘妙已经脱离了苗家,一应亲事流程细节,便直接同她本人商议了。
至于男方这边么,这位柳先生也是个无父无母的,是以也往往是与他直接商定。
若需“两家”坐下来共商时,那就更简单了。
前是喜事丧办,今是亲事亲为,蒋媒官做了这么多桩媒,这般体验倒还是新娘子上轿头一遭。
“今日吉姑娘和蒋媒官是来巧了,铺子明日便不开门了,要为年节准备了。”包子铺内,甘妙笑着说道。
她如今周身都透着洒脱自在之气,精神气态较之从前也愈发舒展年轻了。
衡玉道:“新年将至,妙娘子是该好好辞旧迎新。”
甘妙笑着点头。
顺水很快将热乎乎的包子端了上来。
自兵役案传开后,顺水小哥便也意识到了一个事实——自家掌柜的并非那命硬克夫之人,无论是从哪个层面来说。
如此之下,家里人免不得劝他回去。
这两日,顺水小哥正犹豫着要如何与自家掌柜开口。
衡玉与蒋媒官说笑间,包子吃到一半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来两笼包子,一碗蛋汤——”
年轻男子带着小厮走了进来,边拿折扇掩着脸打着呵欠。
“巧了,这不是我家小十七么!”
晏锦一个呵欠打罢,视线扫到了衡玉,立即走了过来。
“蒋媒官也在,晏某这厢有礼了。”晏锦满脸笑意地行了个礼。
“是晏郎君呀,快快请坐,一起吃便是了!”面对这位人傻钱多的郎君,蒋媒官十分热情。
“既是蒋媒官相邀,那晏某就不客气了。”晏锦一屁股在与衡玉相邻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嗅着他身上的脂粉香气,衡玉恍然道:“我道你怎起得这样早呢——”
合着是夜宿花楼,酒醒觅食来了。
晏锦朝她“嘘”了一声,侧头靠近她小声道:“且指望着蒋媒官替我做媒呢,休要坏我名节……”
蒋媒官全当没听着,笑着催人吃包子。
一顿早食吃罢,从铺子中出来之际,晏锦抬头看了眼天色,道:“今日会落雨,小玉儿,你趁早回了侯府去,可莫要再出门了,免得受了这冬日里的湿寒之气。”
衡玉也抬起头:“这天色倒也不算阴,伱怎知一定会落雨?你还懂天象测阴晴么?”
“天象倒不懂。”晏锦拿折扇敲了敲腿,笑着道:“全仗着这条腿年幼时落下的病根儿,只要它一疼,那必然是要下雨的。”
此事衡玉倒第一次听他提起,便问:“你幼时不该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小公子哥儿么,怎会落下如此严重的病根儿?”
娇宠长大?
晏锦眼底微凝一瞬,旋即笑了起来:“是啊,可谁叫我不听话呢!啧,这人啊,还是要听话些,方能少吃些苦头……”
几人边说话边走远,身影很快被街上行人淹没。
……
衡玉回到侯府之后,又睡了一场午觉,仿佛是要将前几日缺的觉补回来。
“姑娘,该醒醒了,得起来更衣准备去裴府了……”吉吉掐着时辰将人喊醒。
衡玉打着哈欠坐起身来,有些迷迷糊糊地问:“落雨了吗?”
“没见下雨,方才倒是有太阳冒出来了呢。”
“晏锦这腿也不灵啊……”衡玉伸了个懒腰,随口说了一句,便下了床穿衣。
她与萧夫人一同出了侯府,上了备好的马车。
“今晚景时也是要去的,他要晚上一些,咱们女眷先过去热闹热闹。”马车内,萧夫人握着衡玉一只手,笑着说道。
春卷和嬷嬷对视了一眼。
夫人性子直,最不喜欢和那些贵妇人打交道,从前这等需要应酬的场合,夫人是一概不会到场的。
至于此番为何而破例,倒也不难猜……
看着自家夫人拉着女孩子的手不舍得放,眼中甚至隐隐有些期待的模样,春卷悟得很彻底——这是冲着炫耀未来儿媳妇去的。
身为萧侯爷的母亲,萧夫人身份在此,此番赏光前来赴宴,叫裴家夫人窦氏喜出望外,听得下人来禀便带着一群女眷去了前头将人亲自迎进厅中。
在一片珠翠环绕和奉承声中,萧夫人挽着身侧少女的手臂,面上挂着得体笑意。
众人难免好奇那少女身份,窦氏见状适时地道:“诸位怕还不知,这位吉姑娘是打京城来的画师大人,更是晴寒先生的亲孙女!”
北地之处,后宅女眷也并非都清楚晴寒先生是何人,但此情此景下,纵然没听过,自然也要做出听过的模样来。
一时间,那些奉承声便都落在了衡玉身上。
有夸她出身好的,有夸她样貌好的,还有些不着边际的夸她什么福气好——
衡玉微笑着回应这些场面话,直到临近用宴的时辰,入了席坐下,耳边才好歹清静一些。
她的视线在女眷席上转了一圈儿,不免觉得有些奇怪——怎到现在都不见作为主家的无双姑娘露面?
此时,今晚的寿星裴定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裴刺史来到厅中主座的位置,刚面对来客笑着说了两句场面话,便有一名仆从快步走了进来,不知上前禀了句什么,只见裴刺史立时略显惶恐地离了座。
“萧侯爷到!”
随着厅外的下人一声高唱,厅中的宾客顿时沸腾起来,纷纷起身。
衡玉也要跟着站起来,却被萧夫人轻按住了肩膀,将几粒剥好的松子儿递到她手里:“咱们自家的人,有甚好给他做面子的?尝尝这松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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