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日临近课毕,歇息之际,有宫人送来了两碗圆子桂花甜汤,说是太子妃的交待,特意给衡玉的。
嘉仪连忙催促着衡玉赶紧尝一尝:“……这可是阿娘身边的项嬷嬷才做得出来的,听说这圆子搓起来可是极费工夫呢,项嬷嬷平日里事忙,寻常我也轻易喝不着的!”
衡玉略有些意外,项嬷嬷她有印象,那可是太子妃的乳母——
若只是给郡主送甜汤来,顺带着有她一碗,倒也无甚稀奇的,可那宫人说是特意给她的……
这是单纯的体面与善意,还是另有缘故?
衡玉与嘉仪郡主同坐小几旁,拿调羹缓缓搅了搅甜汤,琢磨着今日离宫前或该去见太子妃一面,当面道句谢,也能探一探对方是否另有深意。
只是这个打算于一个时辰后忽然被打乱了——
午后衡玉与嘉仪郡主讲史时,忽有宫娥走了进来福身行礼。
这些宫娥素日里只守在书房外,甚少会进来打搅,如此通常是有急事要通传。
只是衡玉没想到这回的急事会是自己的。
“吉大人让吉娘子速速随他出宫,说是家中有急事。”宫娥未作耽搁地说道。
急事?
衡玉倏地自书案后起身,放下了手中史书,正待与嘉仪郡主开口时,已听女孩子在前面说道:“老师既是家中有事,便赶紧回去吧,明日再接着讲便是了。”
衡玉颔首,匆匆离去。
不怪她着急,而是阿兄一贯沉稳冷静,能让他称作“急事”,且要她“速速”出宫的,必然是出大事了。
可家中能出什么大事?
衡玉脑中思绪繁杂,快步出了东宫,只见兄长正在东宫门外等着自己,且满面焦急地走来走去。
“阿兄,出什么事了?”衡玉刚跨过宫门,便赶忙问道。
“方才家中来人传信,你嫂嫂她要生了!”吉南弦压低声音,依旧掩不住紧张之感。
衡玉身边的女使闻言松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她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要生孩子了,且看将吉娘子给吓成这么模样了?
原想着吉娘子这下该放心了的女使看过去,却见衡玉的神态愈发如临大敌:“嫂嫂要、要生了?这么大的事,阿兄还愣着作何?等我作何!快,咱们快些回去!”
说着,提了裙子便跑了出去,边跑边不忘埋怨道:“……都说了嫂嫂也就这两日临盆了,阿兄该告了假在家中陪着的!”
吉南弦立即阔步跟上:“是,此事怪我……不该阿瑶一凶,我便没了主意的!”
女使讶然地张了张嘴巴,也紧忙跟了上去。
另一边,一名医官也被内监带着跟过去,此乃太子授意,为得是以防有什么万一。
然而待几人火急火燎地赶回延康坊吉家时——
“祖母,阿瑶呢?!”
“嫂嫂她情况如何了?”
“都在里头呢,进去瞧瞧吧。”孟老夫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牵着阿姝,满眼笑意地说道。
吉南弦想也不多想便冲进了产房里。
他一眼只看到妻子靠坐在床头,头上勒着抹额,正与人说着话。
“阿瑶!”吉南弦快步走过去,蹲身下来握住妻子的手:“如何了?疼得可厉害?别怕,莪今日就在此陪着你,哪儿都不去,你若觉着疼,便掐我咬我!”
他说着,目光下意识地往妻子的腹部滑去,却见锦被之下没有丝毫隆起。
吉南弦:“?”
肚子呢!
“你在这儿发梦呢,我都生完了!”喻氏嗔他一眼,嫌弃地甩开了丈夫的手。
“生、生完了?”吉南弦愕然。
“阿兄这是急得顾不上再瞧其他人一眼了,满眼里装着的都是嫂子,竟是没瞧见我怀里还抱着一个么?”宁玉在旁笑着说道。
衡玉已上前接过了她怀里的娃娃:“瞧这小鼻子小眼睛的,简直是同阿姝刚生下时一模一样!”
孟老夫人身边的阿姝闻言好奇不已,便踮起脚要看。
“叫她这个做姐姐的也瞧瞧。”孟老夫人笑着道。
“是啊,我家阿姝做姐姐了。”衡玉笑得比蜜还甜,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小心翼翼地弯下身,让阿姝瞧。
而后又抱到自家嫂嫂床前:“瞧着是个肥嘟嘟的,嫂嫂辛苦了。”
喻氏颊边现出笑意,看向衡玉怀中的孩子,道:“只盼着这个像姑姑,长大了是个聪慧好学的。”
“阿娘,阿姝也像姑姑的。”阿姝连忙凑上前,抓住衡玉的衣角说道。
喻氏看向女儿,违心地点头:“是,你像姑姑。”
实则女儿是个像爹的,尤其是性子,但去年出去时,被人说了句“同你爹一模一样”,孩子当场便嚎啕大哭了一顿……
“对了,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衡玉这才顾得上问。
“男孩子儿!”顾听南在旁笑着说道:“这下是凑成一个好字了!”
衡玉笑着点头。
在他们吉家,男孩儿女孩子都是宝贝。
“阿兄从前总说,阿姝是个女孩儿,打不得骂不得……如今有个儿子可以揍了,怎连句话都不会说了?”宁玉看着一愣一愣的兄长,不由取笑道。
吉南弦张了张嘴巴,看向妹妹怀里抱着的孩子,一时只觉得无法回神:“怎……怎生得这么快?”
宁玉等人险些翻白眼——还在这儿没翻篇儿呢!
“这第二个,总是比头生要快的。”一旁的稳婆笑的合不拢嘴:“加之喻娘子素日里没停下过走动,身子又灵活,这便又比寻常人更顺当些!但生得这么快,的确也是少见的……那边热水都还没烧开呢,不过只半盏茶,就先听着孩子哭了!”
说到这里,喻氏的脸莫名红了红。
这生产的过程,的确……
她刚要给好友使眼色时,只听自己那大冤种好友顾听南已然开了口,将过程给她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