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名敬之。”萧牧答得平静干脆。
一贯万事不显于色的孟老夫人神情霎时间凝滞。
“时敬之……”吉南弦怔怔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面色逐渐惊异,而后猛地自椅中起身,震惊难当地看着那青年。
于是,刚从“萧节使竟想做我妹婿”这个惊人的认知中冷静下来的吉家阿兄,再次陷入了另一个更加惊人的认知漩涡当中!
这一晚上,可算是将他一颗心折腾完了!
“萧节使……竟是……?!”他未敢再提那个名字,还不忘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此时敬之,当真是他想的那个时敬之?!
宁玉亦是呼吸大窒,不可置信地抓了抓衡玉一只手,声音低而颤:“小玉儿,此事当真……”
衡玉与她轻一点头,而后上前数步,站到了萧牧身侧,与祖母及兄姐道:“景时本为已故舒国公之子,九年前侥幸逃过一劫,改换样貌,更名萧牧。”
“阿衡……你也早已知晓了?!”吉南弦险些仰倒——妹妹究竟瞒了他多少惊人之事!
“是,早在营洲时便已知晓。”衡玉坦诚道。
萧牧站起身来,与她并立,抬手向孟老夫人和吉南弦致歉:“阿衡是因顾忌于我,才替我瞒下此事。”
“不……”吉南弦神色复杂地摆了摆手:“也不是这么个道理,我并非是怪责阿衡未曾早些言明……此事,事关萧节使的安危,本也不该随意告知他人。阿衡无错,萧节使更无错。”
他只是……实在太吃惊了!
“南弦说得对。”孟老夫人看着萧牧,诸多话语到了嘴边,到底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幸得老天还算有眼,当真是不幸中之万幸了……孩子,苦了你了。”
这一瞬,衡玉转头看向身侧之人,倏地眼珠一热,红了眼眶。
她说不上具体是怎样的感受,几乎是本能使然,便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二人本就并肩而立,借着她衣袖遮掩,这动作便还算隐秘。
萧牧眉宇间现出一丝暖色,再看向孟老夫人几人,只觉暖意尤甚。
“这般细瞧,倒的确还有一两分往昔的模样……你我少时虽相处不多,但还是留有印象在的。”吉南弦走近了些,思及时家的遭遇,再看着面前的青年,心中不禁一阵钝痛,宽慰地拍了拍青年的肩,那拍肩的手滑落之际,便顺势想去握青年的手给予更深层次的安慰——
察觉到兄长的用意,衡玉忙将手松开。
吉南弦:“!”
他已经瞧见了!
好么,竟当着祖母的面,就这么拉上手了?!
迎着吉家阿兄的眼神,萧牧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
“时家旧事……我们心中皆是有分辨在的。”忆及旧事,孟老夫人的眼睛也有些发涩:“好孩子,这些年来你究竟是如何过来的?可想要说一说吗?若是不想谈,也无妨……咱们只说日后便是。”
正如这孩子方才所言,“萧牧”出身微末,能走到今日这般位置本就是常人所不敢想,更何况还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过往……
“多谢老夫人悉心相待,晚辈这些年来的经历,无甚不可谈的。”萧牧面容平静缓和,语气释然。
这份释然,非是放下了仇恨与过往,而是试着与自己内心讲了和——这一点改变,要从回舒国公府替父亲祭冥诞那一晚说起。
而关于他这些年来所历,则要从九年前说起。
一路而来背负诸多的青年,选择将自己的一切坦诚剖明。
萧牧从此处书房离开时,已过子时。
在自家祖母和兄姐一致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下,衡玉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你送我回来这么一趟,怎就里里外外将自己的一切都给抖出来了?”去后院的路上,衡玉叹气问。
“既要表明诚意,坦诚相待不该是最基本之事吗。”萧牧的语气是少有的轻松自在:“况且,说了出来也挺轻松的。”
衡玉握着他的手,笑了问:“话说回来,你此前不是还信誓旦旦说让我挑的吗,怎如今又这般急着管我祖母阿兄要名分了?”
她身侧之人悠悠说道:“我何时要什么名分了,说到底,不过是想讨个做备选的资格罢了。”
“可你说了这样一通,岂还有另择他人的余地?且又搬出了旧事真相来,直是叫我祖母的心都听得软了,还不知要如何疼惜你。便是我阿兄阿姐,那两双眼睛也都要为你哭肿了——”
萧牧听了沉吟一瞬,道:“兴许……这便是所谓的意外之喜了?”
衡玉遂狐疑地看向他:“萧景时,你该不是存心在使苦肉计吧?”
萧牧眼底含笑看向前方,不置可否:“兵家之计中,我最不擅长的便是此道了。”
“可我瞧你使得倒是得心应手啊。”衡玉抬手揪了揪他耳朵。
萧牧轻“嘶”一声,转头提醒她:“这可是在你家中,当心我唤了祖母和阿兄来——”
“如今你就仗着他们疼惜你是吧?”
萧牧负手,语气怡然:“非是如今,往后也打算以此作为依仗了。”
“你好歹也是个人物,怎竟将这争宠的手段使到我家中来了——”
“你早将我母亲那一整颗心都争走了,我深受此害已久,又何曾说过什么了?”
月明如镜,二人低低的说笑声逐渐远去。
……
另一边,吉南弦回到居院卧房中,妻子仍未寝。
“怎么才回来?说了这么久,都说了些什么!”抓心挠肺多时的喻氏朝丈夫问道,并屏退了所有下人。
吉南弦垂着眼睛来到床榻边坐下,喻氏这才瞧见丈夫一双眼睛红透,不由一愣:“……你哭过了?这还不到出嫁时呢,是不是哭早了些?”
“不是因为这个。”吉南弦双手扶膝叹了口气,声音微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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