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将将停歇,北风止息,云层阴沉地压低着,似在酝酿一场更为浩大的暴风雪,乌云向着天空齐齐聚拢。
学堂角落里生起了炭火,一到休憩时间,学童们一窝蜂地冲向了火盆,挤做一团烤火取暖。
钱团子怀里兜着芋头,用火钳撩了撩星火,扒开灰烬一个个地埋进去,他数着人头埋芋头,末了多埋了两个进坑里。
宋团子问他,“多出那两个给谁?”
“苏乞儿。”钱团子抹平炭灰,一下想到了什么,他对年年交代道:“他晚上看书你盯紧点,别让他偷懒打瞌睡,没几天就考了,关键时候不能掉链子,得牟着劲往前冲。”
年年想他怕是没见过苏世卿看书,要是他见了,就得担心他会不会过劳死。
岁岁一心盯着她的芋头熟没熟透,催着钱团子扒灰道:“我闻着味了,扒扒看熟没熟?”
“没熟,”钱团子没看一眼,火钳都懒得动一下,“你有这闲工夫,不如想想怎么帮苏乞儿考上童生,押一赔三,别到时候赔得我们裤衩都穿不上。”
岁岁见他如此敷衍,相当地不爽,“爹爹和娘亲都不担心的事,我瞎操哪门子的心。”
“串串,别把钱看得太重,拿得起放得下,”年年在炭火上烘着手,“童生算什么,苏乞儿闭着眼都能考上!”
钱团子稍稍宽了心,冷不防手里的火钳被岁岁夺走,他看着她在灰烬里扒拉了一会儿,挑出他的芋头在皮面上戳了戳,奇怪道:“你戳我的芋头干什么?”
“看熟没熟透,”岁岁一不小心把火钳子戳进了芋头里,“哎呀”了一声,扔掉了火钳,“生的,没熟透。”
钱团子看着她一脸无辜的表情,火气腾腾地往上冒,宋团子急忙拍他的肩膀,劝他别生气,“算了,一个芋头而已。”
钱团子怒瞪了他一眼,“那把你的给我。”
“没门。”宋团子想也不想地回绝道。
钱团子还没看向年年,就听见他凉凉地来了一句,“你想也别想。”
钱团子不得已将目光投在了那两个多出来的芋头上。
年年中午拿回来的两个芋头,放到晚上都没人吃,他上手一摸硬邦邦的,再看一眼伏案看书的苏世卿,那坐姿千年不变,活像一座石雕。
“哥,我说他是书呆子,他八成耳聋地听不见。”岁岁抬头看向她哥,没来由地坚信着。
“你看这硬邦邦的芋头就知道了,他光顾着看书,连口吃的都顾不上。”年年把芋头埋进炕灶里,给他烤热了吃。
“看着就不像傻的,怎么看起书来这么痴,爹爹都没他这样。”岁岁还在那小声地嘀咕着,苏团子一抬眼,错愕地向她看了过来。
他那眼里蒙着雾,被风吹散后,眼底清透地泛着光。
岁岁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坏话,被抓了个现行,她退后两步躲到年年身后,把她哥推到了最前面。
年年把烤热的两个芋头放到苏团子面前,“串串让我带给你,他要你一定考上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