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廷梧的声音缓缓响起,在一室静谧的书房之中,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岚儿觉得当今圣上最看重谁?”
周岚想到了,差点因为献王一事登高跌重的李孚。想到了,证据确凿,却被轻拿轻放的李昇。不免想到,若这件事太子进了别人布好的陷阱,一朝败露,皇帝是否会力排众议保下太子……她不确定。
可是要说谁也不看重吗?却也好像不是。
周廷梧接着说道:“如今禮朝太平盛世,国泰民安。盛世之君略施以仁政,便轻易得受万民爱戴。”
“如今太子正直壮年,可皇上亦身子强壮硬朗。东宫与那个位子不过一步之遥,对皇上来说,便如枕侧有猛虎酣睡。太子若想再近一步,可有什么办法?”
周岚万万没有想到会从自己爹嘴里听到这些话,她满目惊疑:“……禅位?”可是刚刚她爹也说了,如今太平盛世,皇帝位子坐的好好的,又无病无灾,怎会轻易禅位于李孚,甘心退位其后?
“所以皇上没有处置了二皇子,想走的是制衡之道?”
周岚看见在自己说完之后,她爹点了下头。
周岚跪在上,腰身笔直,双手放在腿上,却此时抓紧了衣裙:“所以爹和刘大人不是不看重太子亦或者是想与东宫撇清关系,而是怕皇上担心东宫势大,借此打压东宫。”
周廷梧看着周岚,眼神柔和:“是也不是。”他如一个敦敦教诲的先生,不过教诲的人从自己的学生变成了自己的女儿,“你说的此其一,其二,是为父担忧太子的性子,怕他心浮气躁不顾后果,所以倒不如让他什么都没有,期望他能因此磨掉几分性子。”
献王一事,多亏有他女儿从中斡旋,不然此时此刻的东宫恐怕又是另一副天地。
只是……
周廷梧神情严肃的说道:“以后关于东宫之事,你不能再插手,等过段时间我就会将你的亲事定下来,到时,你安心在家绣喜服,哪里也不许去了。”
“爹……”周岚一惊。
“岚儿,爹也有私心。”周廷梧整个人就像是陷在椅子之中,语气难掩萧索:“成则好,败则无。历来夺嫡,无不是已血肉铺就直至高位。爹的私心便是真正的疏远太子等人,不想最后让你和你娘因此负累。”
周岚鼻子一酸,低下头,掩盖眼中的水雾。事到如今她何尝不懂?疏远东宫一是怕皇帝忌惮太子,二是给周家留了一条后路罢了。
只是尽管如此,上辈子还是难逃厄运。
她想要跟她爹说上辈子周家所经历的事情,可她不敢,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她怕她爹不会信,自己更怕那不过是她的南柯一梦,她误把梦境当了真。
周岚从书房里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刮起了冷风。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风将窗户摇晃的一开一合。这雨说来就来,下的人措手不及。
春兰顶着雨将窗户一一关严,全部弄完身上已经湿了大半。等她重新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过来,就看见周岚正站在大开的窗户前,雨水已将她头发、脸打湿一片。
“大小姐,雨水凉,您的身子才好没多久,再病了可怎么办?”
一道闪电在眼前炸响,将昏暗的房间霎时照的通透。
春兰心有余悸的关上窗户,呼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