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上咕嘟嘟一阵翻滚,一条深沟迅速出现又迅速前移,剑一般向外直飚,景横波冲到淤泥池边,对着那道沟,手中匕首狠狠扎下,却扎在了空处,随即那沟便消失了。
所有动作都只发生在一霎之间,刹那惊血亦惊魂。
洞内恢复了平静,只浓重的血腥气不散。
景横波盯着那淤泥池看了半天,还不顾肮脏想伸手下去掏,耶律祁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拽开,怒道:“下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你不要命了?”
景横波眉头一挑,抬起头来,唇角一抹森然地笑,道:“死要见尸!”
耶律祁怔怔地瞧着她,这个好洁的女子,此刻满身满脸的血迹和淤泥,却似乎毫无所觉,蹲在沼泽边,那双洁白纤长,以往连指甲都干净如流泉的手,此刻在乌黑的淤泥之上掏来摸去,一副恨不得跳进去把人揪出来砍死的德行。
他有些心惊,有些陌生,有些寒意,但更多的,是忽然涌上的心疼。
心疼。
太清楚,是什么让这个往日很懒很散漫很风流很洁癖很不愿烦恼很不喜欢杀戮的女子,变成如今狠辣凶悍,笑面杀人,在鲜血和淤泥堆里都可以从容翻找,叼着个匕首还想踹人一脚的笑面女枭。
以往她的笑艳媚从容,如今她的笑,艳媚仍在,从容仍在,却更多几分深藏的凛冽和杀机。
就像她对绯罗下手,如此决断凶狠。骨子里潜藏的睥睨横霸之气,终于被那夜的雪洗亮。
也许这是好事,帝王之路,绝情忍性,能人所之不能。
但让这样的人抵达这一日,当日她又曾受过怎样摧心裂肺的灵魂洗礼?
有多恨,有多狠。
心间滋味苦涩,他忍不住握紧她手腕,“横波,别找了,她活不了的,活下去也生不如死,你的一段仇,算是已经报了。”
景横波停了手,若无其事在他身上擦擦手上淤泥,道:“能杀死最好,没杀死也无所谓。她是女相时都没能杀得了我,现在落难狼狈了反而能整到我了?”转头对沼泽笑一笑,“有种你就别死,姐和你们都慢慢玩,正好锻炼一下姐的杀功,切,老鼠都玩死了,猫岂不是要无聊疯?”
山腹雾气浅浅,光影迷离变幻,雾光中她的笑容亲切娇艳,鬼气森森,耶律祁觉得绯罗如果能看见,这辈子一定会躲在沼泽之下永远不出来了。
景横波一转头,鬼气不见了,还是那懒散的媚笑,问他,“沼泽之下能不能活人?”
“按道理不能。”耶律祁道,“但你知道,大荒多沼泽。艰难的环境最容易造就奇人,或许有人已经练出在沼泽之下短暂生存的本领。”
景横波深以为然。大荒神秘闻名天下,对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我需要调息一下。”耶律祁盘膝坐下,扬脸对她一笑,“你先回吧,天亮我就回去,咱们商量下要不要去天灰谷搅一搅浑水。”
“好。”景横波打个呵欠,招呼了霏霏,懒洋洋挥挥手,“记得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