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十几张桌子,坐满了人,夹菜喝酒却没有半点交谈。他们统一穿着黑绸长衫,做商人打扮,包袱上还放着算盘,眼神几乎不约而同地朝她看来。
距离掌柜台最近的那桌,有个络腮大胡子,边咀嚼边打量,虽然没甚恶意,但这些人大多身材魁梧,怎么看怎么不像普通的商人。
咕噜咕!
肚子在抗议,转看一桌桌鸡鸭鱼肉,江芹咽了咽口水,近乎同时,有了个喜人的大发现。
二话不说牵着阿备疾步上前,放下尺八,又撸下阿备肩上的包袱,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赶在对方开口前,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这位好心的公子,我和弟弟赶了好几天路,又渴又饿,腿都快走断了,才在城里找到这一家能吃饭的地方。拼个桌,一道吃个饭,你不介意吧?”
宋延离开桃源当天,江芹和阿备也没闲着。
在她整理疑点时,阿备去了趟黑市,找到个懂御剑术,专门给人送急信的修士。她想,宋延他们选择骑马,又去了巩县,大概为了掩人耳目,想顺着宴婴的交易查下去。
而她,光靠两条腿定然追不上人家。
有了御剑术帮忙那可就大不一样了,坐飞机的还赶不上打的的吗?
结果,御剑的惊险刺激大大超过了她肠胃所能承受的范围,吐也吐了,晕也晕了。途经一处荒凉山丘,那位大哥突然炫技,俯冲低飞,叫她吃了一嘴的黄沙。
这会儿掸掸发髻,指不定还能掸出一斤沙来。
进城之后更别提了,现在她就是一只又累又饿腿又酸的软脚虾,再不吃点东西,可就羽化登仙了!
眼前两人看着面善,这儿又临窗,窗户打开,如果有什么不对劲,跳窗逃跑也比较方便。
我,太聪明了,嘿。
江芹自夸自赞时,阿备仔细地打量对面坐着的公子以及坐在他右手边的随从。
那位公子身形高瘦,从胳膊的线条以及手掌肤质看来,不像是常年持剑的修道人士,而且他面色略白,脸上还带着一丝病气。
至于黑衣随从,扎着同色的额带,手上绑着一对护腕,眼神不停看向他家公子,而不是凳子边的大刀。
阿备凭借自己的识人经验,十分自信地得出一个结论:这俩不是坏人。
江芹用胳膊肘不轻不重地顶了他一下,阿备当即会意,机灵地附和了几句。
那位公子直视着前方,耐心地听他说完,温和宽厚地笑了笑:“你们称我作‘好心的公子’,我若不允,岂非成了‘坏心的公子’。”
江芹和阿备对视一眼,踏实了。
一直缩在柜台后面的掌柜见状走了出来,江芹和阿备各点了两道自己爱吃的菜,作为答谢,她礼貌地询问了一下另外两个人。
随从不吭声,闷头吃饭。
那位公子轻轻放下筷子,极有涵养地婉拒了她:“出门在外难免不便,行路互济乃是理所应当,何况小生并没帮上什么大忙,姑娘的好意,小生心领了。”
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如听仙乐耳暂明’。
不是她江芹抠门不舍得一两个菜钱,而是他连拒绝人都拒绝地这么体贴,轻声细语,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看着他秀丽的面容,她竟然愈发想言灵了。
正想着,身边人忽然倾身一动,江芹偏头,看见阿备在他目光的前方摆了摆手,然而对方像是没有知觉一般。
这时,她才注意到,他的视线虽然准确地朝她看来,可是目光焦距并不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