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芹簌簌地揉擦着湿漉漉的发梢,抬眼看他,“六郎家在京城,大老远地来这里,查到想查的东西了吗?”
此言一出,阿备和陆田纷纷看了过来。
他连连苦笑道:“查到了,还差点丢了小命。”
今夜月色不甚明亮,船行远了,应该安全了。
没有避水珠驱水催动,客船缓缓地飘在江心,两侧四支船桨随之轻浮在水面上。
六郎刚刚说完此行缘由,体弱的他裹着一身湿衣,又吹了江风,不禁咳了两声。
江芹忙拧干方巾,递给他用,又在脑子里梳理了一下他的话。
原来,小兰堂是京城一家美妆铺子,专贩女子用的脂粉香膏。京中流行一种叫“蔷薇水”的香水,需从一个叫大食国的地方进口,原料加上运输费,一瓶蔷薇水价值不菲。
一年前小兰堂少东家声称掌握了蔷薇水制作工艺,也找到了大食国蔷薇花的替代品,调制出了独有的蔷薇水,初次推出,价格亲民。
没过多久小兰堂蔷薇水风靡了京城,万人空巷,价格水涨船高,甚有高门贵女为争买一瓶蔷薇水,不惜当街厮打,闹出了人命。
他怀疑其中内有隐情,于是暗查了大半年,才算查到巩县青雀舫。
今晚,在塌房下有了重大发现——小兰堂蔷薇水必不可少的原料,是年轻女人的脸皮。
听到最后,江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是江上风冷还是胆寒,起了一手鸡皮疙瘩。
察觉她许久没说话,想是吓着了,荣六郎有些懊悔,遂想另起个话头:“江姑娘……”
“六郎。”
“嗯?”
“别再喊我‘江姑娘’啦,”她搓揉着手臂,思量了一会儿,“我有个小名叫芹芹,不如,你就这样这样称呼我。”
江姑娘,江姑娘。
不知道为什么,这三字有种奇怪的魔力,总让她想起宋延那张冷冷冰冰的脸。
也不知宋延他们到巩县了没有。
六郎闻言,静思了片刻,笑道:“好的,芹芹姑娘。”
她愣了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不远处的阿备,一手撑着腮帮,一手放在膝上,正一下一下点着头。陆田盘腿坐着,也在闭目养神。
二人都累坏了,丝毫没有察觉到,在船身左侧,那四支漂浮的船桨忽然接力似地,一个打着一个,向前摆了一摆,旋即再度分开。
仿佛江水底下有什么从客船左侧底下快速地游了过去。
船身紧跟着晃动了一下,幅度不是很大。
船下一圈水波无声地荡漾开来,一圈复一圈,若从高处俯看下来,这艘客船像一片孤叶,孤单单地落在某一巨人指纹清晰的指腹上。
乌云遮住月辉,江面忽然暗了下来。
船身又是一晃,这回,幅度有些大,船头开始打偏,好似陷入了江中暗流一般,莫名地开始逆时针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