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了一场雨,雨停以后,天却没有放晴的意思。
长廊外并排摆放的几盆粉荷,翠绿的荷叶发出水洗过的光泽,几颗饱满晶莹的雨露在荷叶上随风追逐。
江芹的胳膊撑在朱色栏杆上,双手捧着书,全情投入。
连肘部的衣裳被屋檐滴下的雨水洇湿了都没有察觉。
她已经完全陷入《西海志》那一个个光怪陆离,惊心动魄的故事中,屏蔽了外在的一切。
说好的一起看,起初,翻页时她还会问上他一句,几页以后,扎在书里就六亲不认了。
在宋延看来,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比书上的故事更精彩,在阅书的间隙,不自觉地抬眼,领教她的“眉飞色舞”。
“常人看书不过费眼,江姑娘看书费的却是脸。”
他望着她拧巴的眉头。
空气中满是潮气,水雾仿佛将她眉眼柔化了,额边几缕发丝随风而动,她却专注得无暇去拂。
宋延一怔,像是预感到什么,随即将目光放回书上。
江芹骤然抬头,不满地打量了他一眼。
接着板正身体,邀宠的小猫般朝他那儿挪,语气活像个热心推销的小贩:“你这样和我面对面坐着,字都是倒着的,看起来不会不方便吗?还是并肩坐吧。”
挪到一掌的距离停下,连连惊叹:“这个桃妖报恩的故事反转又反转,我刚刚大气都不敢出,你看……”说着抬起手臂,轻薄的衣袖一下褪到肘节,一截皓白的小臂送到了宋延眼下,“都起多少鸡皮疙瘩!”
此举非礼。
他别过头,用衣袖挡了一下:“江姑娘如此忘情,可还记得这是什么书?”
“记得啊,王鄂写的《西海志》嘛。”
初听名字,她理所当然地认定是本文绉绉,让人没法耐心读下去的书。
谁知王鄂笔法通俗易懂,老幼皆宜,情节跌宕起伏,把普通的神怪故事写得有血有肉,却又不落入俗套,看着就跟电影似的,没看几页就入了迷。
书上的文字乍看之下,像是铜版印刷,细看以后才发现,应该是亲笔写成的。
只是王鄂笔迹工整,刻意模仿了印刷的字形,因此有种以假乱真的感觉。
“一妖一人成亲生子,又有什么好看的。”宋延淡淡道。
江芹吃惊地望着他,字都是倒的,他居然真的看进去了。嘴上吐槽,心里对情节不也记得很深嘛!
嘴角翘起,忍不住打趣他:“总结得很到位,看了一个时辰也没见你走,明明看得很高兴嘛——”
“两位仙师,小姐醒了!”
长廊拐角传来粗糙沙哑的声音,两人双双抬头。
只见一个脸上没有眉毛,额前没有头发,身着茶色半臂的婢女疾步朝他们走过来,手上捧着两把伞。
她是晏富春身边仅剩的一位侍女,名叫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