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人……是……”
为首者用肘窝处的衣料擦拭着刀锋,带着要挟的意味,挥帘而出。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夫妻。”
江芹脸不红心不跳地接过话,乖觉无比地把讨论的核心转到关系上,避开身份之谈。
这些人个个带刀,巡城为名,每家每户敲门,像在搜捕什么。她和宋延稀里糊涂来到这里,尚且不明情况,小心为上。
想到这里,脑子里突然闪过先前在雁青塔见过一双夫妻,学着那妇人,挽住宋延手臂,柔声唤了句:“官人。”
宋延不作声,不觉间绷紧身体,面上薄红不知是被炉火熏热的,亦或是其他。
两个士兵表情复杂地对看一眼,继而上下打量,还欲追问,门外来了人,踩得雪地发出飒飒的声音。
“孙队正!”士兵们转头,异口同声。
江芹循声看去,只见到一个身高与宋延相近的男子,身形魁梧,粗眉小眼,鼻梁微塌,皮肤黝黑而粗糙,额上一样一条黑抹额,通身武夫气概,嘴唇和三名士兵一样,均是干裂的。
男子带着一身风雪寒意踏进屋子,拱手道:“在下孙阔,乃是李将军麾下巡城备队队正。”
听见‘孙阔’两字,江芹彻底明白过来,脑中登时嗡地一下,宛如发生一场大规模的爆炸。宋延见她神色不佳,便将她护到身后,不卑不亢还了一礼:“孙队正。”
“……嗯。”见面前男子气度不凡,孙阔愣怔片刻,随即点头,见他边上那名女子面色欠佳,旋即道,“二位不必惊恐,今日治所巡城乃奉李将军之命,点清城中老幼人数,以便为病弱妇孺发放净水粮食。”
“孙队正,他们这儿有净水,足有一大缸——”
“住口!”孙阔骤然打断。
看着两名手下,见他们抽刀在手,刀鞘不知丢在何处,眼神骤然一变,“你们的盘算我已从罗全口中得知。”他鼻翼愤张,勃然怒斥道:“简直混账!抢夺百姓净水,欺压良民,与范淞这高价贩水的奸贼有何不同?抢夺去城内百姓的救命水,还指望将军笑着接纳,倘然饮下吗!只怕水才送到,你们已经脑袋搬家!”
那名叫罗全的士兵正是刚才被派去请孙阔的人,现在站在门外,低头不敢吭声。
屋内的两名士兵跟着默不作声。
孙阔进到厨间,捡起手下刀鞘,将木盖盖上水缸,步出径直走到宋延面前,深深一躬。
“这位兄台,我见你气度非凡,当是读过书,识得字的人。我等尽是草莽武夫,大字不识几个,粗里来粗里去的,别的不多说,在下为方才一事,替兄弟几个赔个不是。”
说着转向江芹,“这位……想必是嫂夫人,哎,吓得不轻吧,多有得罪。”
“不必如此大礼,孙队正言重了。”宋延反手撑住他肘部,往上一托,“我家娘子心胸开阔,区区小事,不足介怀。”
孙阔便安下心来,认真地交代几句堰州治所安定民心的话,带着三个部下离去。
送走孙阔等人,门闩一上,江芹吐出一口长气,丝丝凉意漫上心头,一把抓住宋延衣衽,哀嚎道:“《千秋策》!王鄂的《千秋策》!我们,我们居然在《千秋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