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么巧,不可能那么巧。
他们醒来时城中发生的一切——夏兵围城、李纯仁镇守堰州、城中缺水,这些均是她翻阅的第一页,处于整本书的三分一处,那里夹着五六张芸草,很难忽略。
这么看来,倒像是六郎有意引导她多加留心夏兵围困堰州的情节。
也许从一开始,六郎已经决定了将他们放置在《千秋策》的哪段剧情中。
不待她说,宋延心头大致有了个猜想:“他可曾听过你吹奏尺八?”
“这个嘛,呸呸——”
她伸手抹去飞入嘴里的雪花,也就是这一下,脑中灵光一现,“听过,当时在洛水码头,我们遇上夜傀,脱身时我吹了尺八,六郎就在我身旁,该是听见了。”
宋延神色有一刻凝滞,“适才你问荣玉衡的目的,想必与你我一样,他要的,正是书中的这一缕心魂。”
江芹在颠簸的马背上被颠得最后一丝睡意也没了,回想整件事,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
“不对啊,六郎要心魂,怎么自己不拿?反而设个圈套,让你和我先他一步。”
“待见到那缕心魂,你便知道了。”宋延放慢马速,语气随之放柔,“快睡吧,闭眼小憩一会儿也好,养足精神。”
她满口说着‘睡不着’,一肚子问题没得到解答,便开始胡思乱想。
想着想着,眼皮不争气地往下垂,眼前白纷纷的,雪花飘飞的样子看着好不催眠。
点了几回头,又猛地惊醒,清醒没多久,又开始摇晃脑袋。宋延看见,抬了抬左臂,在她打偏的瞬间撑住那颗倔了好一会的脑瓜。
她贴着他的臂弯,迷迷糊糊。
只觉得倚到一个平稳又可靠的枕头,浑身精神随之放松下来,均匀的呼吸几乎立刻响起。
确认她睡着了,宋延静静注视着她的睡颜,半晌,无声地为之覆上斗篷的帽子。
边缘白绒一簇一簇随风舞动着,她似乎不胜其烦,睡梦中迷迷糊糊地伸手拨开白绒,粉嫩的唇瓣动了动。
似乎在抱怨什么。
他凝神去听,只听见断断续续的四个字——蟹、黄、汤、包。
“别、别端走!还没吃呢,再吃一口,就一口……”
说罢,又坠入荒诞的梦里,唇瓣努了努,再没声音。
宋延:“………………”
耳边少了此人呶呶不休,整个雪夜显得漫长而孤寂,好在风雪未曾势大,他的左臂始终维持着一样的高度。
这一撑,便是两个时辰。
江芹被唤醒时,天空不再是浓黑色,风雪停止,大概天快亮了,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眼前的凭空出现的驿站仿佛只是海市蜃楼的幻象,她揉揉惺忪睡眼,一脸呆滞,跟在宋延背后进入驿站。
出乎意料的是,驿站里里外外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然而马厩里有几匹马,马草饮水一应俱全。
按说这些本是木雕的马儿不知疲倦,也无需吃草,能做到这些细致,可见六郎是个细节控。
令她汗颜的是宋延也是个细节控,给那匹跑了一夜的黑马喂过粮和水,换匹新马,这才再次启程。
“我们去哪?”她问。
宋延掐诀,指尖燃起一簇微弱的内息,答道,“飞狐山以南一处天险,棺材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