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懂了。
现在她终于懂得,为何晏夫人对王鄂的评价会是——不合时宜。
山脚下,乌江右面,火光冲天,映红乌江的一方天幕。
依计,王鄂与宋延携二百精锐及开山道余下的火药硫磺若干,设法从右面冲阵突围,从棺材湾绕至其后方,焚其粮草物资。
夏营为防止大雪打湿粮草所做的防潮措施,恰恰促成火势迅速蔓延。
被风吹卷到半空的青灰色营帐帐布上千疮百孔,被火焰无情地啃食着,一个个灰烬裂口还在不断扩大,变成一个个可供窥探的洞眼。
洞眼之中,是刀剑相撞、是杂乱的马蹄声、是抽刀时猩红的血色、一张张惊骇定格的人脸。
“啊——!!”
面对横来的长刀,猛地一个后仰,堪堪避过一死的一名梁兵在毫不减速的马背上突然向斜侧方打斜,眼看将要摔下。
电光火石间,一阵疾风掠过,一只冰冷的手掌飞速将他打斜的身子往上一送,他借力攥紧缰绳,定神一看,只见一个并未穿着铠甲的背影从身旁飞驰而去。
风驰电掣一般,坐骑奋蹄疾奔,在这样的速度下,马上那人竟还能觑见时机,捞起斜插在地的军旗,不偏不倚地抛给紧随其后士兵。
“跟上!驰援军师!”那人的声音镇定自若,一令如山。
是、是、是李将军派来的那名姓宋的侠士!
他惊呆了,在心股战栗中回过神来,急忙打马追上。
一行人飞驰在一片火海之中,不断有夏兵迎面而来,持长刀砍杀,整个队伍却没有滞留片刻,铁啼哒哒,如入无人之境。
狂风猎猎,大梁军旗招展,铠甲的声音犹如锐器刮擦冰面。
队伍最前方那人,身上不着一盔一甲,肃杀之气却喷薄而出,锐不可当。
不断涌来拦截的夏兵接连落马,扬尘滚滚中只余一双双震惊的眼。
眼看着来人带领同伴突围,离开了营地。
夏营求救的鼓声越敲越响,鼓声穿过宽广的乌江,对岸刘宜孙领兵奋杀,双方已陷入死战。
自视梁兵必败的夏朝主帅此时万万没想到,即便主力尽出,营中尚余下的五千守备军的情况下,这些守备军,竟然敌不过梁军突袭而来的百余人队伍。
王鄂与宋延达成计划,默契地对视一眼,率余部由棺材湾绕回去,快马加鞭,赶着前往支援刘宜孙。
夏营的那把大火,不止烧了敌军粮草,更烧热了梁军将士的心,一时士气大振。
正当众人一心赶驰之际,却在棺材湾中段遇上了一队浩荡折返的夏兵人马。
为首者面庞黑红,长相凶厉,浓眉髭髯上凝着血迹。头戴红缨金盔,盔边圈着一圈黑白相杂的兽毛,外罩皮绒斗篷,一圈纯黑脖围前是一柄金纹鹰首长刀。
刀身被血染红,流淌到刀尖,啪嗒啪嗒往下滴落。
拓跋什谏很快注意到人群中不穿铠甲的宋延,审视半晌,大笑道:“天生弱小的大梁人,你很有勇气。我还从没见过有谁敢这样上战场,你就是大梁人所谓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