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先生褪去伪装,没多久,青衣下发出骨骼咔啦咔啦的响声,略显佝偻的背徐徐绷直。
让人更加惊诧的还在后头。
两鬓微白的账房直起背脊后,身高甚至不亚于正当盛年的赵确及。他活动活动右掌,随即扣在左耳耳根,再一次,无声地扯下一张面皮来。
面皮背后的脸是个年轻人,长相略为阴柔,眼眸深邃,说声玉面郎君不为过。
这是大肠包小肠,还是无限套娃?
在他揭下又一张假面后,众人一时没能挪开眼,安静的那几刻,似乎在等,等着看他接下来的动作。不知这张脸是否也是面具,也许面具之下,还有面具。
好在他就此而止。
“……径儿?”蒜头鼻道士大惊。
男子闻言转身,用那双还未撕去伪装的老者之手,朝四个排排站的司天监四时官长长一揖:“弟子陈径,拜见四位师叔。”
这下,司天监四时官都惊呆了。
江芹跟宋延对视一眼,人还有点懵,这人的乔装功力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在此之前,账房先生的嗓音、身形、语态、神情、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老者的模样。而他伪装的大胡子,也看不出一点端倪。
“陈兄!”沈幕舟见清他的面容,大喜,携傅紫荆上前,“暌违多年,不想再见,便让我们如此吃惊。”
陈径微笑道:“幕舟,紫荆,好久不见。”说罢,深长的眼神在宋延脸上停留一瞬,随即向大长公主夫妇二人行礼。
又来一个司天监的人,还与三星宫相熟。
不妙,大大的不妙。
此时此刻,江芹的心情很复杂,心中老是一个不好的猜想。
陈径已向公主夫妇说明,当年武安公入葬,千只金钟随葬入土,他怀疑方才袭击火种的正是那匹吴越国的随葬金钟,时隔百年,昆虫变种复生,恐怕墓室内有异动。
据他所知在玉女峰附近,时常出没盗墓贼,当年的陵邑已毁,守陵者中良莠不齐,或许墓室早被居心叵测的人盗窃过,风水生变这才导致怪象横生。
他沉静庄重,语气不含半分浮躁,更无趋炎附势的谄媚之色。
正在气头上的长公主似乎为其真挚所动,并没给他没脸,而是颇有耐性听完这些话。
江芹看着,自言自语地嘟喃,这个“套娃陈”有点东西。一旁阿备小声附和:“何止有点,大小姐,他可是司天监有名的香饽饽。”
慎思嗤了声:“香什么香,这人你认识啊?”
“司天监陈径,修为高,人品好,修门女弟子的春闺梦中人呗。各门各派想嫁给他的女弟子叠起来,比这山头还高。”阿备嘿嘿一笑,“黑市里,有雕他小像的刀剑皮鞘卖得可好了。还得是雕在内面的,前几年靠雕他小像,我也小小赚了一笔。我的小财神爷,我怎么不认识。”
慎思瞥了眼:“也不见他有三头六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