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寒意流窜,宋延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道虚幻背影,眼前忽明忽暗。
左臂刺痛难忍,仿佛以钝刀一次又一次割磨骨肉,每一下疼痛,他便更紧一分骨节发白的手,眼睑通红,几欲滴血。
京中僧尼被盗走元灵,原来被炼成了血元,破军当做养料供养了功德天枢中那具尸身。
其底一汪粉泉,则是以年轻女子面皮为材,充满怨气的小兰堂蔷薇水。
尸身虽沾满一层浅浅白霜,隔着功德天枢,吴越特别的服制及衣上金线绣成的应龙莲花福纹尚可以分辨出来,尸身缺了右小臂,右边衣袖下半部空荡荡,没有支撑。
这具封藏的尸身应是海龙王嫡长子,吴越太子吴茂真。
百多年时光虽逝,这具尸身却意外地保存尚好。
不见一点皮溃腐败,甚至连半点尸斑也没有,得益于蔷薇水及生人血元滋养,白霜徐徐消退,露出男子风华正茂的脸庞。
正当年,肤纹细腻,身形魁梧,半分一点不像是个死去的人。
宋延突然觉得,由始至终,康国公多半不是破军一心属意的复国皇帝。
这才有在地宫试探决心不成,断然弃其性命,任其夫妇生魂献祭阿育王塔。
接下来吴福元失踪,看似想匡扶女帝,实则不然。
赵确及在许国大长公主府密阁中找到神志不清的吴福元时,真相已露出水面几分。见到吴茂真尸身,他几乎能断定,破军复国野心至大,不惜搅乱天轨,却从未有意将吴明辅或吴福元扶上帝位。
破军心中的君王人选,唯吴茂真一人。
否则何必煞费苦心,以邪门数术供养一具已然应该化为腐尘的尸身。
只是宋延想不明白,他爹为何要封印阿育王塔,转轮台底为何有他爹的结印,为何师父又将自己镇在这里。
当年在这里,必然发生过什么。
“我最后说一次,交出赵宗实。”
只要新帝一死,紫微天数移转,天轨改变之后,再借助王塔顶上舍利,太子殿下必能复苏转生。
破军转过身,颤抖地抬起腐败到几乎见骨的双手。
随着手指不大灵敏一动,兜帽向后褪下,露出那张衰老褶皱的褐脸。
这一幕,恰被躲藏在远处的江芹看见。
她讶然,本能后退一步,莫名地用双手捂住嘴,喉头咕嘟一声,将恶心硬是忍下。
这是一张皱得像颗晒过的话梅脸。
皮肉骤粘在一起,哪怕破军只是做个轻微的表情,黏糊的血肉便会撑开几丝白绸的粘液,抹了浆糊一般。
江芹生平第一次恨自己视力竟这么好。
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她都不能再正视话梅了。
余光瞥见悬浮上柱边的一缕赤红,居然是颗血红而硕大的心脏!
足有人心几倍大,还在跳动。
只是半眼,忽地一阵没由来的晕眩,她用力甩甩头,脚下虚浮地倒退了两步。
背脊一下贴紧玉溪镜制成的墙面,瞬间凉意刺入骨髓,把她刺得倒抽一大口冷气,立时两眼瞪圆,精神百倍。
忍住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