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荡漾双双翅,杨柳交加万万条,借问春风来早晚,只从,前日,到今朝。”
老车夫马鞭在空中挥得咻咻直响,车轮辘辘,一首望春诗从他干哑粗糙的嗓子里唱出来,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沿道没有水中嬉戏的鸳鸯,没有绿浪红花,更没有春风柳条。
周遭寒意萧萧,树枝几乎光秃。
天气阴冷,眼看得有一场大雪要下。
山间鸟兽飞绝,马车过了豫州境内,再往北面,山岭小道上更没有行人踪迹。
老车夫望了一眼随车马匹,暗赞一句这马不赖,摸起酒壶,饮了一口又冷又辣的烈酒,润润嗓子,暖暖身子。
又行一段路,勒停马匹,转身向掩着但尚留一道缝隙的车门内问道:
“郎君,再往头可就到了敬神岭。你与夫人要投宿的话,方圆百里内,只有一家名叫“万里客来”的客栈,离这儿不远。这座山岭中有座神祠,里头住着的大妖十分了得,专爱吸人精魄,二位年纪轻轻,千万小心才好啊。我看天色不早,一进岭中尽快投宿,免叫妖怪盯上。”
话音落下,吱呀一声,车门从内向外推开,伸出一只修长玉白的手,掌心落着一锭银灿灿的元宝。
“有劳了。”
男子长相俊美却神色清冷,没什么感情,叫他看一眼,就像触到刚融冰的春水,凉到心底,叫人又敬又畏。
冷面归冷面,出手却极阔绰。
满脸堆笑的老车夫取走元宝,跳下车辕满嘴称谢,忽地听见车室内发出女子急促咳嗽,男子随即转身,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这位郎君体弱多病的妻子又犯病症了。
一路来,没少听见她咳嗽气促,身子似乎不大好。
也不知这等俊美的郎君,什么仙人面才能配得上?
老车夫好奇地歪头,向车室内瞟了一眼,只看见一名披着猩红斗篷的女子,面容姣好,手捧暖炉,脸色是不大好。
兜帽白乎乎的绒毛裹着一张病恹恹的小脸,车室内暖和,面颊上熏出一抹霞红,衬得可怜又可爱。
两人正在小声说话,这一幕,美得跟画似的,老车夫不觉看愣了。
直到宋延察觉,微微侧过头。
江芹顺着他的目光,向车窗外看去,苍白的脸冲着老车夫笑了笑。
吓得老车夫立马收回目光,再三答谢后直起身,解下马背驮着的九馕和包袱。
“老伯且慢。”宋延叫住了他。
老车夫惶惶不安停住,只见那英俊郎君跃下车厢,牵来那匹随车的黑马,走近了他,又将缰绳交到他手中,说道,“山岭中妖气渐渐浓重,下山的路并不好走,这马你牵着,马侧布袋内有几张护身灵符,可防妖魔近身。”
老车夫愣怔半晌。
一翻黑马鞍边布袋,还真有几张丹砂写成的黄符,对着日头一看,符纹洒金般闪着若有似无的光。
走南闯北这些年,道门符箓,他也见识过一二,一看就知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
“原来是高人不露相!”老车夫激动得向前几步,连连作揖,“多谢郎君。”又向车室内拜了拜,“多谢夫人。”
送走老车夫,改为宋延驾车。
论驾车技艺,还是他好几分,车厢明显不那么晃了,只是他驾车时从不说话,闷葫芦一个。
车室内,刚刚倚着宋延睡了大半天,江芹现在真的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照例吞下几颗续命丹药,挪挪位置,头抵着室壁闭眼假寐,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说话。
“宋道长,你会唱小曲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