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么一想,心里就止不住发酸,脚步跟着变得沉重起来。
眼前蓦然回想起系统给她展示的记忆片段,那个风度翩翩的白衣男子雷师尘。宋延说过,他从没见过生母,大概生来只随着父亲,而后辗转,跟随丹阳真人进入洞府修炼,他不怎么提起他爹,大约从那以后再没见过。
慎思和言灵年幼还需他照拂,他的童年何止是苦,几乎要一个人面对长达数年的孤独,况且他还那么小。养成这样清冷疏离的个性,也不奇怪。
宋延不像她,她撞上桌脚少说也得先嚎几声。
他似乎分外能够忍受疼痛,在海龙王墓下,在司天监玉溪境地,他受的伤一点不轻,但他从未在旁人面前显露一丝一毫,就连言语带过也没有。
以至于,江芹有种错觉,宋延仿佛很快就能治愈自己,无坚不摧的天神一般。
然则,从汴京到敬神岭,她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中,好几次恍惚见到,停马暂歇时,宋延大概以为她睡着了,暗自取出丹药服用,御息调伤。
如果不是环境所限,逼不得已,或许他连调伤也不会让旁人看见。
他从不喊疼,更不会叫苦,宛如早将这些喊疼叫苦的神经斩断了。他的情绪只会藏在最深处,百转千回,隐匿在水波清平的面容底下,甚至连冰山一角亦不显露。
江芹凝视着他,夕阳描摹着他颀长身形,第一次觉得,美则美矣,却好似琉璃易碎。
两人回到雷府时,天色将暗未暗,林子昂正同雷迅在讨论迎娶雷丽。
雷迅身为兄长,乍听之下自然高兴,但思及族中诅咒,不免又有些迟疑不定,百感交集。
喜的是林子昂一介书生,对妹妹却是痴心长情,不想她无名无分,提议迎娶。
悲的则是族中诅咒无力回天,再过几年,妹妹也是要离开尘世的,两人一旦在结亲,这书生寿数怕也不长啊。
便是他说明了家中无父母待赡,孤身一人,雷迅还是于心不忍,迟迟不肯点头。两人如不结亲,他身为兄长,要说让妹妹无名无分,行无媒相合之事,无论如何,他不舍,更说不出口。
话难之际,见到宋延和江芹回来,雷迅如蒙大赦,仿佛见到救星,招手大声道:“阿延,江姑娘,你们回来啦。坐着吃些茶果,一会儿就开饭了。”
两人耳力极好,进门前,其实已将林子昂与雷迅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涉及雷丽婚事。
江芹本想着进门之后,和宋延一起沿着花架那头走,不打扰两人,没想到雷迅眼尖,没走几步,就发现了他们。
逃是逃不了了,她只好打哈哈,上前闲话几句,和宋延一起硬着头皮旁听一向文弱的林子昂波澜壮阔表决心。
直听到暮色沉沉,灯烛皆上。
今天雷夫人也似乎分外高兴,吃过几杯酒,雷迅话也多了起来,夫妻俩一唱一和,桌上气氛热络。
林子昂大概说得渴了,也喝了一杯,不想酒意上来,就变成了大舌头,说话极不利索,还满口丽娘丽娘地喊。雷丽皱眉,几拳当胸,说是就当给他醒醒酒,别似野鸡乱叫唤。
满桌好菜,果子精致。
江芹是真的饿了,一边笑着听他们说话,一边筷子就没停下来过。
她一路上病蔫蔫,吃什么都不舒坦,好容易身上大好,胃口跟着好了,吃得双唇润泽,口腹舒畅时,只见一碗热乎乎的汤挪到她手边。
“吃慢些,喝口汤。”
江芹看看汤,又看看宋延,他吃东西,向来细嚼慢咽,堪称优雅,就是不知道这身装束,吃起面条来烫不烫胸口。
正乱想傻笑,突然听见雷夫人嘶了一声,高声问:
“我听说,外世道门常有男女双修之术,什么百日筑基,止泄固元,阴阳调和,阿延,你们俩修是没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