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沉闷一响,一股强大的吸力锁住双足,如同无形锁链,将她狠狠扣在交叉点上。再想试着抬步,绝无可能。
原来这些士兵就是这样被牢牢固定在棋盘上的。
江芹心中想着,抬起头来。
“你输了。”
她是女子,或许在女人堆中不算矮小,但站在一堆魁梧士兵群当中,身量个头尤其小得可怜,身影愈显瘦弱。张归朴身上半空,垂眼睨着棋盘中那张高昂着的倔强面容,看了一会儿,冷冷发笑。
唐寄奴是什么人,驱策群妖为奴,何等杀伐果断。
而眼前这个人,显然没有这份魄力。
她既知入棋不是生,就是死,最后落子,竟然愚蠢到用自己身躯做棋子。这阵对她的意识似乎无力侵扰,否则她就应该杀死棋盘上他的落子。
这才是整盘棋最有意思的地方。
当年先帝与唐寄奴对弈,苦思冥想,只为一胜,而现在,却有人不想着输赢,倒想着一些平贱性命。唐寄奴怎么会身传先天术这样的奇功给如此心慈手软,愚蠢不堪的女子?
当年送去司天监的各门子弟里,唐寄奴挑选十年,未能挑出一个堪堪继承衣钵者。
难道他千挑万选,这就是他选中的人吗。
王皇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心想着命人传信给嚣落,托嚣落找到江芹与宋延,临死之前,还在惦念着唐寄奴的先天术能不能为大梁再续国祚。
唐寄奴早已说过,为大梁续上国祚的背后,非千万人流血不可达成。
而眼前区区几十人的性命,江芹尚且如此优柔寡断,不肯舍弃。一国之母的愿望,只怕要落空。
张归朴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大袖一挥,撤去棋盘。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瞬间淹没了江芹。
腥味充斥鼻端,紧绷的神经再度拧紧,身边像是接连不断的烟花炸响,砰砰数声,手中尺八震颤得她手臂酥麻大半,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都是血色大雾。
犹如千山万树瞬间在猛然她面前摧折,须臾化为乌有。
她一人站在原地,被血雾吞没,却安然无恙,眼看迸溅飞散的血雾被游离开来,视线逐渐恢复清明,脸上冰冰凉凉,伸手一摸,一片湿冷冷的鲜红,红如蔻丹。
她定定望着手掌心,不可控制的怒意在眼中炽烈燃烧,这些大梁国的银甲兵,就像被蒸发的晨露,蒸晒消亡,又像路边的杂草,被车轮碾压而过,塌贴入地。
他们的性命,在对方眼中,犹如草芥。
别人不知道,但她很清楚,这样被碾碎的魂魄,绝不可能进入轮回。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腾地从心中喘气,江芹在极怒时,反而最为冷静,伸出一只手,尺八妖力释放,将空间中游离披散的碎裂魂魄拢到一处,
她抬起头,直透残存的血雾,看向一丈外那人的双眼,语气平缓而沉闷:“你就这样轻轻巧巧取走他们的命,连完整的魂魄都不肯留下。”
张归朴面不改色。
大梁屯兵百万,几条性命算得了什么。能为太后娘娘效力,是他们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