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当时她不察对方本意,真当他是忠心耿耿的仆人,从未曾想过,石伯就是梦里那个可怕的妖魔,是害死江家十几口人命的真凶。
“四界地灵转生之所,唯各自独侍从可以感应。宴婴提及的,江氏天命依附之主,指的其实是我师父。”宋延顿了顿,道,“灵儿与我提过你家中密室石碑碑文。江家祖上身陷陵山王宫时,或许正是侍从灵力使其与血玉相容。唐寄奴派出宴婴寻找江氏侍从,为的是,找出最后一个的转生者。”
“所以……”江芹抽了口气,“唐寄奴之所以大费周折,是因为我爹能感应出四界地灵的转生者?”
她似乎明白了。
看来曹獬不是酒后胡言,唐寄奴如果真是天轨上的煞星转世,四界地灵必然是他命中克星。而今,丹阳真人已死,那么唐寄奴呢,唐寄奴还活着吗?
如果唐寄奴已经死了,那在幕后操纵这样一切的,又是谁?
她忽然想起杨违与施可封,十几年前,宴婴妖已经潜入江家,却没有行动,更没有禀报唐寄奴,过了十几年之后,有人派出杨施二人前来桃源缉拿宴婴妖。
距离宴婴妖入江府,已经过去十几年。是谁重新挖掘出这件旧事,时隔多年,重新下令追捕宴婴?
唐寄奴?还是他昔年从属拥趸?
茅舍相隔得很近,雨声一停,便传来沉重的呼噜声。
曹獬还没醒。
自他吼了一嗓子之后,像抽取魂魄般,噗咚一声坐下,趴在桌面上呼呼大睡。
丹阳真人错算一步,重塑天梯万民流血,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重塑天梯……
江芹望着湿漉漉的窗沿,不禁打了个喷嚏,短短几瞬,想到一个可能,面色微变。转头望着宋延,正想开口,情不自禁,又是一个喷嚏。
“阿嚏————”
京城腊月二九。
新年在望。
天公大雪如席,清晨,冒着大雪从各寺出来的僧人手执铁片与器具,沿街敲打,脚踏在蓬松柔软的白雪上,口中念着:“天色阴暗,今日大雪。”
雪日,京城中大多人家尚未醒来,元气大伤之后的市集早开的铺面也不多。
道路上车撤满布,车辙痕迹交错,错综复杂,一路向着御街前行。几辆马车从报晓僧人身边匆匆驶过,马车前挂着防风照明灯笼直打晃。
这些都是赶着进宫,在待漏院中等候上朝的京中官员。
自皇帝病重,岐王府侍疾在榻,朝中官员想尽办法,还是许久未能面见圣颜,前一阵是王皇后生父寿诞,王家派人入宫,也未能如愿见到王皇后一面,官员暗暗生疑,内廷必有大事。
京城乱象频发,妖魔过后魔剑杀人。
百姓与朝臣不如修门弟子,见惯妖魔鬼怪,已是人人自危,胆战心寒,日日像是受惊过度的麻雀,听不得一点风吹草动。而今曹太后端坐殿上,把持朝政,晏筹官复原职,协同太后主持大局。
那些因晏筹支持皇帝尊封生父一事而颇有微词者,一时摸不着头脑。
今日,宫中忽然传出王皇后薨逝的消息,消息传开,人心惶惶。
僧人躲避在道路边,一面报晓,一面看着一辆辆急速驰骋的马车,神色糊涂,只觉一大清早,官老爷的车驾架势汹汹,浑然不知,京中又有下一场浩浩荡荡的大雪,即将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