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无心权势,便放任他赏月赋诗做那风雅之人。
却不想,从一开始就错了个彻底。
楚帝压下心中的繁复心绪,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眼睛。穿戴整齐的明黄龙袍,衬出了面上一道道无法折返的皱纹。
但那双眼睛依旧锋利如刀,神色依旧泰山崩而不改。
云王始终站在他身侧,四十八个影子挥剑纷纷挡在苏延逸面前,甚至连李公公一个阉人也拼死护在楚帝面前,这些人迫得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感觉到楚帝的目光,苏延逸手心捏了一把汗。
可他终是扯出几分笑容,弯下背脊:“儿臣见过父皇。”
刑部结案的条陈终于递了上去,李皖与一众臣子听的火起,再度冲到了紫宸殿。
门前御林军持剑而立,阴森的铠甲在烈阳之下,依旧不寒而栗。
他们身前是早在那里等着的慕朝,他神色淡淡温润如玉,穿着那一身绛紫的官袍,站的笔直,足以让朝堂的老臣都多看两眼,脱口而出的话却听的人背脊发凉。
他竟是站在紫宸殿前,再次作死的将那条陈诵了一遍。
弑父弑君,祸乱社稷条条罪状有理有据,辩无可辩。
李皖听得脸色漆黑,指着慕朝手指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看着眼前的慕朝和那些御林军,眼前只有一门之隔的紫宸殿,仰头大笑涕泪而下:“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大楚的运数竟是毁在你们这两个贼子手里。”
慕朝伸手去扶,却被李皖一把推开,他的手僵在半空,无奈叹了口气:“李院正,殿下监国之权是陛下亲给,那诏书你也是看过的。监国以来,殿下兢兢业业,朝堂未乱半分,您的奏请他都一份不差的准了,您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志清扶着自己的父亲,听了此言冷笑:“持心不正,表面功夫做得再好又有何用?山河陷落,就凭他为了区区权势始终不肯派兵,他就不是大楚的皇帝。”
他瞪向慕朝:“我们读书人不懂什么帝王权术,只知道眼中放得下天下臣民的君,才是我们的陛下。他既然行得正坐得直,何不把眼前这道殿门打开,让我们见见陛下。”
“你们真的要见吗?亲眼见到危坐大殿上的陛下现在是何种光景吗?”
众位臣子脸色一僵。
殿内,苏延逸轻声道:“陛下还在等什么呢?不妨告诉陛下,庐陵郡王已经到了京城,京城守军在我掌控之中,即使陛下站到城头也不会有人听信于您?至于御林军,这些日子想必您深有体会。云王带着影卫闯了四次,都没能带着您闯出去。事到如今,想必所有的能使的机会,陛下都用上了。”
他露出清纯无害的笑,坐在寝殿的软榻上:“可是您还在这儿!”
云王手指捏的咯嘣咯嘣响,觉得自家小子这么和他说话,他能一巴掌糊上去。
可惜,面前的楚帝始终镇定自若,听到这话眉头都没挑一下。
“朕不想与你多费唇舌,这传位的诏书到不了你手里,这万里江山没有一寸是你的。若你能收敛心思醉心书画,朕容得下你。若你能崭露锋芒与延亭堂堂正正争上一回,朕也容许。”
“可我选择你最没想到的一条路。”苏延逸轻笑接话:“父皇为何不问一句为什么?”
云王看着楚帝一副神色不耐的模样:你都没看到陛下一脸不想理你的样子吗?
“朕怕脏了朕的耳朵。”
苏延逸笑了,放声大笑,盯着眼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楚帝:“父皇,没有人是没有野心的。中宫嫡子早逝,我是贵妃之子,身份尊贵,一步之隔为什么要止步不前,做那醉心花鸟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