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极细的一缕弦音,自风雨深处迢递而来。
虽只有一个单音,然那余韵却犹如熊熊烈火,将电闪雷鸣尽皆灼灭,漆黑的夜空亦仿佛被这无形的光焰碎去一截,坊市间,现出了数点零星的灯火。
那烛光微弱已极,根本无法照亮这现世里的暗夜,可是,那烛火中透出的暖意却又深切真挚,和着琴韵、和着这一场暮春时节的好雨,为这冷冷尘世添上了些许烟火气。
一瞬间,压在沙井坊上空的沉沉死气,好似有了几发松动的迹象,而那诡异旋绕的小飞虫,也在虚空里现出了模糊的影子。
不过,它们很快便又消失了,唯有零落的烛火在夜幕中闪烁,远远望去,如天街的星。
沙井坊“活”了过来。
纵使炊烟未升、烛台里的火苗也没那么旺,可是,依旧有人点起一盏灯,等着风雨里夜归的人。
而苏音也已就此看出,这片坊市,被一个巨大的法阵包围了。
以她浅薄的修真智识,只能辨认出那法阵共有九重,每一重的效用皆不相同,而其目的则只有一个:
改变这一小方世界的时空法则,弱化虚实界限,逆转生死天堑。
若非身在阵中,被阵法引动得气机微乱,苏音说不定会大叫一声“牛叉”。
而如今,她却只想冷笑。
“好一个普渡众生的慈悲之士啊。”
她笑语嫣然,垂首取出一方青布,慢慢擦拭着泛黄的琴弦。
那一刻,她眼底的讽意比灵虚道人更甚:
“既然道友有一颗圣人心,又为何要假他人之手,给许晋下了一道符箓?”
她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向眼前那道袍袖拂动的身影,身畔的青丝刀陡然低啸起来,一如她萧冷的语声:
“在我看来,那符箓可不怎么慈悲哪。”
燃烧寿元强行激发异能,对自己是自杀,对他人则是谋杀。
不管怎样,都是在杀人。
雷声骤然一停,白亮的闪电也早在前一息便即消散,夜幕中只有雨丝无声飘洒,四周弥漫着南方湿润的水意。
灵虚道人面色淡定,望向苏音的视线中却划过了一丝忌惮。
苏音亦回望着他,神情同样不轻松。
就在方才,二人借天地之势交手一回合,胜负未决。
也正因有了这次交手,苏音才从灵虚的杀招里,察觉到了极微的一线灵隙。
而其实,如果不是半刻前她才接触过这种类似于能量场变异引发的灵气波动,可能还真就不一定能认定灵虚就是害许晋的那个人。
说来,那种波动与普通的灵爆很像,区别只在于波动尾部的那一小段……嗯,数值?
苏音只能这样去理解。
在灵视状态下,整个世界是都由点与线构成的,能量变化则如一幅动态曲线图,观察者的感知越敏锐、操控灵力的能力越强,其所能体会的变化便越丰富,判断也越准确。
苏音便是在较短时间内观察到了两次同样的曲线变化,这才断定许晋身上的凶符,便是灵虚道人的手笔。
却不知,这妖道又是如何联系上那所谓行商的?又抑或,这本就是提前设下的一局?
而若该假设成立,则姜氏姐弟被追杀之事,便也有了一个明晰的指向。
对身具血脉之力的异人,灵虚似乎十分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