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春,天边日光融融,洒落肩头,若金箔耀耀。微风中带着潮气,迎面扑来,似雾气蒙蒙。
李玄夜独自站在廊下,不知是这日光太刺眼,还是这微风太冰冷,忽然闭上了眼。
杨仪从屋檐上悄身而下,掠至他身后,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他在廊下站了许久,直到心中激荡的情绪一点点压了回去,才缓缓地睁开眼。
“看好她,不许有任何闪失。”他低低吩咐了一句,拂衣转入殿内。
春风徐徐,催遍桃李。
蔷薇争相吐艳,摇落一地粉白,如胭脂红泪,似浅还无。
赵昔微在园中疾奔,穿过几树繁花,又行过几重游廊,终于回到了自己住的小院。
衣袖拂染了香气,鞋底沾满了花泥,这本该是一个充满喜悦的季节,可她的心底却是一片荒芜。
宫女们看见她的脸色,惶惶捧来金盆和热水。
她机械地脱掉上衣,将冰凉的手指放进盆中,温热的水里加了玫瑰香露,馥郁而清雅,她漫无目的地掬着水,任由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
“只要你在东宫一日,我便能保你周全一日。”
“惟愿殿下皇图巩固,福寿绵长。”
两人在书房的对话犹在耳中,但她的心情却不再如当时那般平静。
从成婚到现在,他们有过好几次小矛盾,她有时伤心,有时不伤心,他有时冷漠,有时不冷漠,但不管是伤心的还是不伤心的,冷漠的还是不冷漠的,他们每次都会很快和好。
那这次呢?
他们还会不会和好?
轻轻摇了摇头,将最后一丝期盼压了下去。
他都亲手写下了废太子妃的命令,他亲口承认了没有苦衷。
“缘起还复灭,月圆终有缺,本非多情人,何须怨薄命?”
她仰头倒在床上,自嘲地笑了一下。
有什么好难过的,他们两个,本来就都不是什么多情的人。
他是一个合格的储君,将来也会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只能做符合身份的事,必要的时候,舍弃情爱很正常。
而她,一开始也只是视他为一根救命稻草,如今被他放弃,她又有什么好怨恨的呢?
他们之间的缘分,始于她的挣扎,终结于他的果断。
可是……
后来她是真的认定了他啊。
无数次的耳鬓厮磨,无数次的缠绵悱恻,她早就把心交出去了。
即使她一直自诩看淡情爱,可她也是个普通女子,终究是沦陷在他的柔情蜜意之中。
她想过要和他白头到老,想过要与他生死与共。
但一年光景不到,这场美梦就被戳破。
她躺在床上,不知何时,脸颊已经一片湿润。
素玉掀帘入内,见她也不盖被子,忙大步走过来,提醒道:“虽说现在入了春,可到底天气还没回暖,外头的湿气也重,您既然想睡午觉,也该小心寒风才是……”
拉开锦被,却见一只香囊灿然躺在枕边。
金丝编织,上面穿了精致小巧的玉珠,这不是太子妃给太子殿下精心准备的礼物吗?
这香囊,是太子妃熬了一夜才完工的,手指割伤流了血,也不许别人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