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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要不要打个赌

杜帘鸠家里空荡,萨摩耶主动把拖鞋叼给客人。

“朱阿姨,多炒几个菜,有客人。”

保姆连忙应了。

杜帘鸠从书房里翻找出一沓打印资料,丁费思定睛一看,居然是弑神。

现在弑神还没有出版。

杜老居然全打印出来了,丁费思有点汗颜,她的书何德何能被杜老这样端正地翻看。

杜帘鸠反而向她说了句抱歉,“老花眼了,看屏幕看不清楚,要读只能打出来了。”

丁费思连忙道:“不商用就没版权这一说,您不用介怀。”

杜老坐正,开始和她说话,

“其实你的笔力很老辣,叙事风格也很大胆,如果满分是十分,这本书能打十分,但是——”

杜帘鸠停顿了一下,“你这本书其实可以写到十二分。”

丁费思正襟危坐:“请您指点。”

杜帘鸠认真道:“你知道周琛吗?”

周琛?

丁费思有些狐疑,却点头:“知道。”

周琛不过二十六七,却可以入围茅盾文学奖,而且也是历史作家,是她极为敬仰的前辈。

只是杜老为什么提周琛?

杜帘鸠提起这些厉害的后生,也不由得感叹道:“他最擅长在时间和空间上做手脚,把不同时间发生的事写在一起,让读者以为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事。”

“所以,他的书,常常是开头即结尾,或者中段即结尾,明晃晃把结局告诉了读者,但是读者却不知道,最后才恍然大悟。”

丁费思准确捕捉到杜帘鸠的意思,试探道:“您的意思是,我也可以用这种诡叙法?”

杜帘鸠把那沓纸张翻开:“你看,主神裂地生海,淹死生灵这个情节,其实就可以往后放一放,再把前面情节里,主神受到欺辱后包容众生的情节迁移过来。”

丁费思脑中弦一紧:“那就可以让读者误会主神堕魔的时间!”

杜帘鸠赞许地点点头:“你笔下的主神,本就是朦胧的,从始至终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你一直都透过魔的视角去叙述。”

“其实越是捉摸不透,主神就越高深莫测,神性就越强。如果用上诡叙手法,可读性和重复观看的可能性会更强。”

杜帘鸠认真地翻看弑神的打印稿:“把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发生的事写在一起,让读者以为是事情的发展有连续性,这种手法,你们历史作家戏说历史时,其实应该常用,相似的因,能导致天差地别的果,戏剧效果会更讽刺。”

丁费思醍醐灌顶。

弑神这本书,确实有很多可以操作的空间,也很适合这么操作。

顺叙,和倒叙,诡叙,当然是不一样的。

她由衷感激道:“多谢杜老指点!”

杜帘鸠把眼镜摘下来,动作缓慢地擦了擦眼镜:“你研究生的导师选了没有?”

丁费思一懵,突然被杜帘鸠问起选了研究生导师没有,她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忍不住破土而出。

杜老他不可能是无缘无故问的吧?

她莫名地紧张道:“还没有。”

“那正好。”杜帘鸠温和地平视着她,“我虽然不带学生了,但是如果和华大申请,还是能带的。”

他气定神闲,沧桑低哑的声音如一潭水平静,“你念研究生的时候,记得投我门下。”

几十年前,他还在华大教书,现在,他教过的学生一个个都已经开始带自己的学生了。

他也成了名誉教授,按理来说,应该退休养老,但是这个孩子太有天赋,又毫无章法。

如果不带,他深感惋惜。

丁费思震惊了。

杜老要收她当学生?

她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中,大喜过望,竟然说不出话来。

杜帘鸠以为她是犹豫,出于关心,他询问道:“有什么顾虑吗?”

丁费思反应过来,连忙道:“没有顾虑,晚辈是太开心了,我根本不敢想能成为您的学生。”

但她也有顾虑,紧张到手心出汗:“但是我本科期间没有念国文…晚辈怕水平太差。”

“这个水平。”杜帘鸠把弑神稿子收起来,淡然道,“在你这个年纪可以说是屈指可数,而我不会随便收学生。”

杜帘鸠给了个很中肯的判断:“你的天赋,和你妈妈不遑多让,甚至于连文风都非常相似。”

丁费思一惊:“…您认识我妈妈?”

“杨岚是我的学生。”杜帘鸠惋惜道,“可惜中途退了学,否则就你妈妈对文字的敏感程度而言,今时今日早已在文坛有了一席之地。”

丁费思苦涩地笑笑:“但是我妈妈已经走了,再没机会听见您的夸赞。”

杜帘鸠见她提及亡母,面色凝重,就想着开解她,转而道:“以前你妈妈买这处房产,是想着时常能来请教我,现在正好,她没能来,你替你妈妈好好学。”

他感慨道:“也算是完成她的遗志了。”

能成为杜老学生,和妈妈的遗憾,两件事情混杂在一起,只让她觉得五味杂陈。

回到家里,她想起杜老的那些话,又把妈妈的手稿拿出来看。

她小心翼翼地翻动那些纸页。

『我不愿做你的笼中之雀,你的笼中遍布病态的芒刺,脚下是无边无际的孽海,若我沉溺于欲望之中,血缘会将一切都血淋淋的撕开』

『我请你不要再看着我,你的眼中有令我堕入深渊的渴望』

确实和杜老说的一样,妈妈和她的文风有相似之处,不过…妈妈这到底是在写什么?

为什么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

丁费思继续往下翻,字迹越来越潦草,可又力透纸背,不知道是不是想借文字留住什么。

『我想起十六岁时,在巴黎铁塔上观景,你对我说爱,我问你爱是什么,你只以一个吻回答我,却并不告诉懵懂的我,我们之间的爱,不该是这样的。』

『我说你欲从政的愿望俗不可奈,你却只是抱紧我,告诉我杨家该有能顶天立地的人。』

『姓杨,是不是水性杨花的杨?我期盼那是杨柳的杨,是二十四桥河畔青青杨柳的杨,我希望留你,可我也自知,你也姓杨,你的杨,是杨柳岸晓风残月离场的杨』

一个猜测从丁费思心里涌起,可是因为太荒谬,她不敢去想。

可她拿着那些手稿的手都在发抖,不知是恐惧还是害怕,她居然背后发凉。

妈妈是什么意思?

这些手稿里的“你”“我”,指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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