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阿郎回头,见郝灵靠在马车壁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肩头青龙白虎也眯着眼,懒洋洋的收着利爪。
他扭回头,道了句:“都糟心。”
他的一窝子事,郝灵的一窝子烂账,这些做大人的全是烂心肝黑肚肠吗?
“大人,这快过年了,您倒是想好没?”他简直痛心疾首:“可好,人家连大将军府都结交上了,卫小将军出手查——大人,主动交待和被迫站出去可太不一样了。”
“我的左相左大人,您要是再不出面认儿子,真的要断子绝孙了啊——”
“你懂什么?这只是简单的认孩子吗?啊?之后呢?”左相头秃。
清贵端方的人儿年轻的时候也是难得的美男子,上了年纪后虽然不再能引得小姑娘尖叫,但在同龄人之中,比相貌、比气度,他就没输过,便是他疏朗的胡子——不过短短数日,已全被他揪断,看上去有几分惨不忍睹和落魄。
心腹左西叹气:“大人,你够对得起夫人了,太对得起了。她娘家,你照应着。她吃醋,你不纳妾。她生不出儿子留女招赘,你也答应了。话句不好听的,娶媳妇干嘛?伺候公婆绵延子嗣。”
左相瞪他一眼。
左西毫不在意,继续苦口婆心:“她嫁给您,伺候过老家的二老吗?一天都没有。当然,她跟您在任上,二老又去得早...可娶进门直接留老家伺候公婆的多的是。”
“再说绵延子嗣。那么费力才生仨闺女,二十年啊,当初她怎么说的?四十无子方纳妾。呵呵。”
左相脸色难看。
“我就问您,您都芳龄快六十了,您倒是纳妾了?”
“滚,你家大人我还没这么老。”
也快了。
左西撇撇嘴:“好吧。反正您说话算话,她言而无信。小少爷是您过了四十才有的。您看看,您自己看看,你养着她娘家,养着大小姐和她婆家,二小姐和她婆家,还有三小姐和赘婿的娘家,什么人你都对得起了,小少爷呢?”
想到这个左西就来气,他冷冷道:“三小姐的小少爷整日嫌肉不香米不细,咱正经的小少爷呢?吃个窝窝头都靠跟乞儿抢。”
左相捂着心口,阻止他说:“不是我心狠,是他的命、他的命数——”
“是,高人给批的,必得吃足苦中苦才有一线生机。”
说到这左西也是没了法子,大人坚信不疑,他却不信,不信就去做,后果可没吓死他。
偷偷给年幼的小少爷送鸡腿,小少爷拿起鸡腿还没往嘴里送呢,马车撞上来差点儿撞死。
送棉被,白日送的晚上房子就走了水。
帮他打人出气,无一例外,小少爷不是撞上流氓就是醉汉,被打得更惨。
三番五次,吓得他再不敢动手,眼睁睁看着小少爷过得多艰难都不敢出手了。不出手还好,一出手要命。
命数这个东西,邪乎。
左相:“高人说了,等他平安过了今年,一切劫难自消,时来运转。”
左西凉凉:“是啊,过个年,认别人家祖宗了,不是你家的人了,可不时来运转。”
左相吹胡子瞪眼,你什么意思!
左西再度提醒:“大人,人家郝灵小姑娘,是真有本事的,卫弋那小子天天给人家守大门呢,盯着人家大门不错眼,这说明什么?”
左相没好气,我一个堂堂丞相的脑子还不如你?
“你就没想过,人家郝灵小姑娘早看出来少爷的不同寻常,不然满大街的溜子人家就非得要少爷呢。人家会不会已经给少爷解了命数,然后顺理成章找个赘婿?”
左相深深皱眉。
左西:“高人说,十七岁之前不能回家,又不是不能让你们父子相认。你担心夫人作乱,瞒着她就是。就年前这两个多月...”
左相瞪眼:“怎么说夫人的。”
呵,左西冷笑,他忠心的是左相这个人,不是他老婆,更不是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