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至敌死在一个观察。看穿对方想法,摸透性格,寻其弱点,诱杀,拼杀都行,除去一点运气导致的意外,达到目的无非是个时间长久的过程。
但人却看不透自己。
荣臻想起云楷离开前说的那句“我答应你”,他真情流露是真,像突然噩梦惊醒寻求安全港湾般将她抓紧。一个需要不断用“朕”的称谓来给自己壮胆的孩子,暴怒是他的伪装,伪装他的胆怯和无能。他不会承认,亦恨别人拆穿。
人看不透自己,是因为不愿走出美化和逃避的自我欺骗。因为了解所以蒙蔽,因为蒙蔽,所以无法看透。
锦娘想到她们在边疆的生活,都是一群孩子集体活动。虽然有争吵,但孩子哪来的隔夜仇,总是欢乐多于矛盾的。
“也是个可怜人。”锦娘感叹道。她和荣臻见多了悲欢离合,只不过以前是血淋淋的战场,现在是冷暖自知的人性。
“可怜的人比比皆是。”与之前云楷在的时候完全不同,荣臻神色漠然,是刀架在脖颈上都不眨眼的镇定自若:“现在要让他明白敌我的利害关系,知道他的处境,摆正其位置,在正式即位时把那些常年陋习都改掉。”
但荣臻知道,教不教的好不是她能决定的,她只能尽力而为去引导教育,以疼痛使云楷记住教训。教的好,百姓安居乐业,荣家还能逃过一劫,教不好…一抹苦涩昙花一现扫过荣臻的面颊,隐没在她嘴角。
与云楷的相处才刚开始,她要为以后将要发生的事做铺垫,为此有时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本性去引导对方。以她的性格自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循循善诱,但云楷脾气不好,不这样耐心温柔,他根本听不进。
只有云楷把话听进去了,才能让他认清现状,让他恐惧才能震慑住他,在他恐惧的时候给予温暖和支柱,让他信任,才能进一步开展后面的教育。
“娘娘啊,小皇帝虽然现在挺粘你,但毕竟是刚结婚还新鲜,你可不能什么话都和他说。我看他这秉性靠不住,发怒了什么都说,难保会把你给他的嘱托忘得一干二净,到时候害你惹祸上身。”
“他不会。”荣臻的目光望回棋盘,摆上一颗黑棋,堵上了白棋近在眼前的缩圈包围:“他以前没有意识,有了意识就会有防范。他不笨,只是没有是非观念。”也拜他性格所赐,反使得荣臻的言行更能让他接受。换做他人,会几番三次的怀疑荣臻的话与动机,旁敲侧击的套话,甚至反向打探她的秘密。
就像她曾说过的,现在的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能走到哪不知道,前方有什么艰险等着她也不知道。但她只能前行,一如手中所执的棋子。
荣臻心里有一盘棋,从七岁那年开始下,她试图把家人都安排妥当。只是直至结局真正来临,每个现在都会有瞬息万变的影响。
人生如棋。棋子任她摆布,而她被命运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