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便这样的隐匿在水草间,静静的目前他离开。
残阳落尽处,长庚对月宫。
绿污污的大网依旧飘浮有水面处,既然她等了半日也不见一个渔夫踪影,那便是无需再等下去了。
况且她已等得有些不耐烦,略想了想,就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吊钱挂在网上,这些钱财是她从河底捡来的,现在转赠给渔夫,算是抵了那些被她放走的小鱼虾们的性命。
她迟缓了要去南山访友的心,而是顺着河岸,轻悄的跟在那少年身后,来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前,望着他进了村子,身影渐渐融入黑夜里。
她在河里闭目养神至戌时,待夜深人静后,她幻化成人形赤足上岸,顺着那少年遗留下的气息一步一缓来到了处灯火微弱的小院前。
那院内种了棵桃花树,已是结满青果缀枝。
她观这棵桃树只怕已在此处生了长近百年之久,树心底隐隐藏有灵气时而闪现,千古以来桃树可辟邪,而生有灵根的桃树,更可让方圆百里内的众小妖们自行绕路躲避。
但她并不惧怕这桃树,甚至有些心喜,想攀上树稍处打盹。
她隐去身形几步来至屋外树下,透过破陋的窗户只见那书生匆匆喝了半碗稀粥,即便离得远些,她也能看到那粥清晰光净的可见人影,想也是不可能吃饱。但那书生放了了碗后也并未在吃其他的干粮,就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下,继续静心读书了。
只有豆点大的烛光幽暗不透亮,她再看屋内的其他摆设皆是十分破落的样子,便料知这小书生的家境应是十分贫寒。
小书生读书至半夜,中间又喝了两碗清水,月至中天时方才睡下。
第二日天光亮起,她盘在院中的桃树冠上,迎着日出吐纳精气,将第一缕晨光尽数揽入怀里,蕴聚精华收入内丹。
鸡鸣三遍,还未到辰时,小书换了昨日的那身青衣布衫,用旧得已经破边麻布换了几本书便出门去,也未见他吃早饭。
她不知是出于怎样好奇的心理,竟跟了这小书生一整日。
从他人口中知晓这小书生名叫韩勨,今年秋才能满十四,而他外表看上去只有十一二般。
想想也不怪他长得这般瘦弱胆小,要知他昨晚也只是喝了半碗清粥而已,若是长年如此下去,定是会营养不全,身量也长不高。
韩勨的家境十分清贫,原比她所想的那般还要清贫,他一日里只食两餐,清早饿着肚子空腹出门,去往家塾读书。好在这家塾虽也不富裕,却是宗族里开设的,对于家境清贫但却聪慧的学子也不勉强要收取束脩,还能提供一顿午饭。
于是,韩勨晌午便在家塾里用饭,饭食很简便,米饭配上白菜或是青菜,逢初一十五,或节日里能再多些肉蛋等菜。虽是如此清简的饭食,也未必能吃饱,却是韩勨一天之中吃得最丰盛的一顿了。
到了晚间,他便只喝一碗邻居送来的稀粥,那稀粥清汤寡水,越看越像是剩饭加了凉水,都没烧开过。
如此一天的饭食,就是韩勨能吃到的全部东西了,若再有,便是院中那棵桃树上所结出的桃子,但这桃子也只在夏季才有,若是到了冬季,真怕韩勨会熬不过饿死。
后来又跟了几日,她才得知那每日给韩勨送一碗稀粥的邻居竟是韩勨的堂哥。
韩勨五岁那年父亲出门行商,一去无返,据闻是夜间赶路时不慎跌落山下,尸骨未存。
母亲伤心过度,也一病不起,如此拖了二年,在韩勨七岁那年也随父亲去了,只留下韩勨孤苦伶仃一个。
自他早年父母双失亡后,便是一直由距离不远的伯父家接济照管,抚养长大的。本来伯父一家待他也是不错,到底是血脉亲情,打断骨头也连着筋,可自去年初堂兄迎娶堂嫂过门后,那妇人便日日枕头风,唆使堂哥样样苛待韩勨。
初时韩勨是到伯父家用早饭与晚饭,后来便是由堂兄每日送了饭食给韩勨,只是这饭食一天不如一天,这几月也由二顿省为了一顿。
这样清苦的日子一长,韩勨便越发难以生计。
跟了小书生这几日,她渐渐从其他村民那里了解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情,知晓他在这村子里孤苦一人,日子艰难不易,却仍旧一心向上,秉性良善,心底不禁生出一丝不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