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门破败的门板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犹疑着,现在直接把金祼子扔进窗户里,或是挂在门板上,是否还来得及。
就在她犹疑不定时,单薄的门板还是没能坚持住,“哗啦”一声终是碎了一地。
这声音在寂静无声的乡间午夜里,尤为刺耳。
门后的韩勨正立于黑暗中,她眼神犀利能看见月光朦胧下,他那道和门板一样单薄的身影,及满脸的惊吓与惧怕的望着脚下的木板。
韩勨稚嫩未开的脸上此时也是惊愕不安,他似是还未明白眼前是个什么情况。
韩勨从未想过居然有人在夜半更深时来砸他家的门,即便对方是个不怎么聪明的梁上君子,也不该来一贫如洗,四壁涂墙的自家偷盗。
她隔着半个院子望着屋内被惊吓到的韩勨,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他胆子未免也太小了。
于是她思索良久抬手又放下,退后两步,借阴暗不明的树影遮掩住自己的身形。
韩勨看了看地上的门板,又看了看院中,四下无人,只有虫鸣声有一下没一下的叫着,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这院子里还有着其他人。
他眯着眼睛一番找寻,朔日的夜晚比平日更加黑暗,没有幽亮的月光挥洒大地,但他还是借着天河下的星光,终于在桃树摇影下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形。
不知是好奇心过大,亦或院中的桃树给了他勇气,他回身进屋,点亮家中唯一的一根蜡烛,向院中桃树下的身影缓缓走来。
夜风,将烛火吹得影影绰绰,豆点大的灯火,照不亮整个院子,也照不全她全部的身影。
却是能在夜晚下,看清她的半张脸。
他自是看清了,瞪大了眼睛,动了动嘴巴却没能发出声音,愣了又愣,他才能吸了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于是张嘴大喊了一声:“鬼啊~~~救命啊!!”
一声还未喊完,他就已经转身逃命似的跑回屋里,动作迅速的钻进了破旧的桌子下,抱着头瑟瑟发抖。
子夜正是世间万籁寂静时,而他的声音在这样的寂静无声里更加尖锐,如一柄尖刀直刺进她的心窝里。
她摸了摸自己凸起不平的脸颊,垂首看着脚边滚动的半截蜡烛,自嘲的想:“他应该喊我妖怪才对。”
她一下就没了心思再想什么报恩不报恩的事,转身离去,消失在黑夜里,那袋金祼子被她随手一扔挂在树梢上。
韩勨在桌子下躲了一会儿,没见其他什么事情发生,也没再听到其他的声音,就哆嗦着爬出来,躲在门边探着头向外望去。
那棵他出生时便已存在的桃树一如往日般安然伫立在院中,树下已不在再有任何身影,四下寂静仿佛之前的事并不曾发生过,而那个躲在树后的身影只是他午夜梦徊时,看到一个幻象。
可再回看门口处堆积的破碎的门板,他知道,方才自己看到的并不是幻象,也不是梦。
一条璀璨明亮的星河横亘在夜空中,月正明时,星正稀,但今日是朔日,新月早已西移,所以今夜的星空就格外亮堂。
她立在河边,仰望着头顶的苍穹,那是她心中最敬畏的地方。
之所以一心求道,向望早登仙界,褪去这妖身,是为了前程命脉,也是为了去除这一身疤痕。
这身伤疤是那年初修得半身时,被暗算围攻时留下的,没想到伤养好了,疤痕却是一直消不掉。原想等褪去这身蛇皮修得完整人身后,也许那疤痕也会一并消失。
可天不从人愿,无论她的外形如何变幻,都不能让这疤痕完全消失。它们就像是她灵魂上的烙印,将永生跟随。
她讨厌这身凹凸不平,狰狞可怖的疤痕,因为正是这些疤痕才使得自己几次拜师都被梨山拒之门外,让自己沦为天下众妖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