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场劫难至今已过两千多年,其中有许多事或被记忆勿忙掩去,或被岁月刻意抹消,如今在妖界内还能谈起当年那段往事的,已是了了无几。
而除妖以外的各界更是对此事三缄其口,只因他们当年对妖界有的袖手旁观,有的落井下石,也非是他们有何愧疚,只不过因此事十分不光彩,所以如今谁也不愿去谈及当年的事,就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
而当丹墨璃有生之年再一次见到渁涸炼妖阵时,那些被掩去的往事,被遗落的细节又都再次深刻浮现在她脑海里。她忽然间就想通了许多以前未能想通的事情,也明白了自己如今这道生死劫从何而来,更理解了玉清上神当时的欲言又止又是为何。
这一切只因,天意不可违。
天道所覆之下,六界轮回之内,是无人敢左右天道执意要抹杀的人。
而这也是为何在这几千年里,丹墨璃之所以要一直强行压制自己的修为不愿渡劫的原因。一方面自是考虑到她日后若要走仙修一道,必是不能以妖身渡劫的;而另一方面,则是她劳记前车之鉴,一日未能在南天门登名造策,便一日不敢放肆面为,怕引来天道注目。她明白,若被天道知晓自己的修为已到了足以在妖界称圣的地步,那么以天道数万年来对妖界的遏制与打压,她怕自己早晚有一天也会步上先辈们的后尘。
只奈何,她千提防,万提防,最终依旧是让天道对自己起了杀心。
遥想当年,为了能抹杀掉妖界的鼎盛之势,不惜借凡人的手布下那样一场惊天动地杀局,而现如今,为了能抹杀掉自己,竟又以同样的手段布下了眼前的这一场让她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死局。
竹槿双目圆睁,他是第一次听到丹墨璃同自己讲述两千多年前在妖界所生的那场灭顶之灾,而更让他震惊的是,这样的事竟然还是天道所为?
竹槿扶着桌角尽力稳住自己轻颤不已的手脚,若算上在紫竹林里修行的年月,他已有七百年的修行,从佛境到仙池,再到人间繁华,他也算是见过世面。可丹墨璃方才说得那场发生在妖界的浩劫,他却从未听闻过。
如果这一切真如丹墨璃所说,那么天道对妖界的打压不可谓不狠,不可谓不绝。而如此狠绝的事竟然一直存在了数万年之久,六界内却无一人敢出声质疑?
竹槿无法想象这妖界究竟曾做过些怎样颠覆六界,残害天下的事,若不是曾做下过惨绝人寰的事又怎能让天道如此忌惮,不依不饶的打压万年还不肯善罢甘休。
“如此说来,你即知晓得这般清楚,也定当能猜出其中的手段,难道就没有可避之法了吗?”
丹墨璃缓缓摇头,将一声轻叹压在喉口,只将手中整理好的一堆手札全都递与他手里,其他再不多说一字。
只是,有一件事她一直没能想通。
那就是自己究竟是哪里没有掩藏好,怎会突然间就引来天道不死不休的肃杀。这些天里她思来想去,也只想到十数年前,自己为救竹槿曾进入过万夜遗留下的那枚妖丹的丹墟内。
在丹墟里,她与那道带着天意的雷霆劫有过短暂的交手,最后她破了密如丛林的雷劫阵,顺利的带着被困在雷劫阵内的竹槿与青玄安然无恙的离开了丹墟。
事后她曾怀疑过这颗匪夷所思的妖丹许是来自天界,目的就是为引妖族上勾,让妖灵们为夺此丹而自相残杀,借此将有能力踏入妖尊修为的妖灵提前扼杀掉,好打压妖界的发展。
想必也是在那时,她多番手段尽出从而引起了天道的注意。
所以,围绕这件事展开的人,无论是让自己出手暴露实力的竹槿,还是让自己心甘情愿赴死的韩勨,更甚至是让自己认清现实的端木荼,都有可能是将自己一步步引入这场死局的棋子,只是他们却并不自知。她警醒了千年,自然能猜出其中所用的手段,可却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因为说与不说都不能改变什么,既然天道之意不可违,又何必牵连其他无辜的人进来。
此一局,她必定是要孤身应战,如今一想,当年她的先辈们至少还有同伴相携一道应战,对比眼前的自己,她不得不为自己哀叹。
丹墨璃即已想明白了事前的前因后果,也看清了眼前不可违的现实,就已做好身死魂消的准备。
因为她就算是能猜出后面的可能会发生的事,就算她有再多的手段也不可能真的抛开一切与天道为敌。她有顾虑,有牵挂,不想连累自己在意的随她一道受苦受难,也不想让他们以后活得有任何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