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候不信,心里很是不明白,为什么爹娘舍得让他一人过活?
假如是妹妹先出生的话,爹娘会舍得让妹妹执行任务吗?
可在看见陈允熙那一刻,小小的陈灼也很是庆幸,还好是自己先出世,如果妹妹这样的人去执行任务,怕是会养出一群叛徒来。
陈灼也早慧,即使对陈允熙有着怨恨,依旧没有表现出来,相反他还事事想着她,在大周看见什么玩意儿,便让信得过的侍卫悄悄买一份,让人送回大秦。
他那时就觉得,那怕我不喜欢妹妹,我也要对她好,因为她是陈灼也同父同母的亲妹妹,而他是陈灼也。
可当满周岁的陈允熙看见他时,眼睛瞬间放出来的光亮,摇摇摆摆走过来扑在他怀里,流着口水“咿咿……呀呀……”,双手死死抱紧他时,陈灼也头一次感受到血缘的牵扯。
陈灼也对陈允熙的第一句话是:“熙崽崽,哥哥会保护好你一辈子。”
别问他为什么脱口而出的崽崽,那次离开大周定国候时,门口的黑狗正在生小狗,下人们都是一口一声“狗崽崽。”
三岁的陈清逸觉得妹妹像个小团子,浑身散发着奶味,还流着口水,可不就像是只小奶狗吗?
本来他觉得陈允熙傻,一看就不是聪明人,可朝夕相处的两个月,陈清逸觉得妹妹不止傻,还很粘人,看不见他就要哭。
离开大秦时,听母亲写信说,妹妹哭了好几天,病了一场,还会说“哥哥”了,如果将允熙送去大周,他愿意吗?
那时,陈允熙看见这封信的第一反应,老天爷啊,这还是亲娘吗,儿子送走,女儿不要,铁石心肠啊。
他写信回绝了,直白道:妹妹还小,最容易被人盯上,要是早夭了,他也会追随而去,娘亲要是不愿意生的话,可以考虑过继两个孩子,他在九泉之下不会介意的。
允熙意为“允许光明”,陈清逸怎么舍得他家的光明坠落,他的妹妹自然是事事如意,远离算计黑暗。
“我……”陈允熙有苦难言,“这种吃饭的事情的确不好选择啊。”
“伸出你的左手,”陈清逸解释道:“血统纯正的陈家族人,无论男女,周岁生日那天,族长都会往其胳膊胳膊上刻朱雀印记,拿黑鸽血抹上胳膊,朱雀显,血脉纯。”
陈允熙乖乖抬起左手,庆幸自己是将匕首藏在右手,只是这句“血统纯正的陈家族人”,听着好像拥有麒麟血的张家人,陈家祖上也是靠守护秘密发家的吗?
可陈清逸寻找的不是亲妹吗,单凭朱雀印记就判定她是亲妹,会不会太武断了。
说不定陈家丢失的小孩不止她一个。
“可是……就算我有朱雀印记,那也不代表我们是亲兄妹,”陈允熙迟疑道:“这样认亲,会不会草率?”
“怎会,你和其他人不同,”陈清逸把陈允熙的衣袖推上去,拿起一方丝帕,往帕子上淋了鸽子血,在陈允熙右小臂轻轻擦拭,解释道:“你周岁那日,一看见我伸开双手就想让我抱,父亲想给你刻印记,可你就是不松手,害怕吉时已过,父亲只好让我给你写印记,我那时才三岁,什么都不懂,听从祖母的话,往你手上写了个“熙”字。”
温凉的触感,陈允熙觉得胳膊一湿,空气中还传来血腥味,结合她右手里藏着的刀,脑子里响起一首应景歌:“刀个刀个刀刀,一把杀猪刀,一刀一刀割掉青青河边草。”
果不其然,陈允熙胳膊上慢慢浮现出一个青黑色的字,陈清逸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我就说肯定会是你,没想到我真的找到你了,熙崽儿,这么些年没吃什么苦吧?”
陈允熙的脑回路显然慢一拍,她道:“兄长不是说朱雀印记只有族长才能刻吗,我这是不是不正宗啊?”
陈清逸又从茶杯里倒了些水,将陈允熙手上的血擦拭干净,不以为然道:“咱家有权有势,不注重这些规矩,何况五十年前咱家就脱族而出,爷爷硬是凭一身功夫,闯荡出一番前程,现在那些人还巴结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