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敬一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看了看太夫人。他相信母亲不会忘了海莲刚刚到金府之时的情形,那个时候的太夫人心中是把海莲当成了真正的锦儿,可是母亲可曾想过要留下海莲?
锦儿就是知道这一点,拖着那样一个病弱的身体,她为什么要回来受辱,又如何有精力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可是子不言母过,金敬一心中再清楚也无法把话说出口。
太夫人也不需要儿子说什么,只凭那一眼她便明白了儿子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霎间她便生出恼意来:“你,在怪我?”
金敬一欠身:“儿子不敢,儿子不孝。”
太夫人连喘了几口气:“锦儿,真得回来过?”她没有再揪着刚刚的疑问不放——她也知道锦儿是个聪明人,只是那个儿媳妇聪明到如此地步吗?会知道她回来自己也不会容留下她?
她不知道也不想再知道,更不愿去想此事。想的多了她无法面对自己。
金敬一点点头:“锦儿回来了,回了有半年有余,可是她没有回家也没有回沐家;因为她那个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会托长的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海莲前来我们家。”
他隐下了海莲身负命案之事,只是把事情简单的说成全是锦儿所托。因为此时把一切和盘托出,只怕他母亲会立时叫人去报官。
太夫人沉下来脸来,过了半晌她转过身去:“托了一个人前来冒名顶替她,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你这个为夫的?她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会善待她的儿女,也不相信我们母子吗?”
她其实并不是对锦儿生出不满来,而是不相信儿子的话。如果锦儿回来过,就算她不回府也不可能找个人来冒名顶替的:“让她来见我吧。如今没有什么不能回来的了吧?我要听她亲口说出来。”
金敬一弯下身子去:“锦儿,已经去了。儿子昨天晚上和海莲就是把她接到了家庵里,想着慢慢对母亲言明此事再做计较。锦儿吃了很多的苦,总要让她死后有个安身的地方。”
他这是暗示自己母亲,他金敬一的发妻就是沐锦儿,从前是现在是,锦儿生前是锦儿死后同样也是:他要把锦儿葬在金家的墓地里。
太夫人闻言转过身来,盯着儿子看了良久后又扫一眼海莲:“哦?那你想如何处置她,送官还是打发出府?”对锦儿的死她还是伤心,但是让锦儿入金家墓地的话,那要向世人解释的事情不少。
且人家会不会相信还两说着——岂会像儿子说得那么简单,想给名份就给名份,想葬就能葬的?世人的口水能淹死人,尤其是现在几乎人人都知道金家的原配夫人回来之后。
金敬一轻轻的答道:“是锦儿应得的。”在锦儿为保住贞节而自毁相貌之后,锦儿一身是伤镇南王断定她活不久,她依然一步一步回到天元之后——他就算被天下人唾弃也要给锦儿正名。
他就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发妻是沐锦儿!
太夫人的脸更黑了下来:“真的你放不下,可以,我懂我明白;可是这个假的,我听你的意思还想留下来不成?那你要如何对天下人交待,如何向皇上交待?!你要毁了自己的前程吗?!”
儿媳是真是假远远不如儿子的前程重要,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不想看着儿子毁在真假沐锦儿的手中。她要点醒儿子。
金敬一撩衣跪倒,虽然没有再说一个字但是他的心意已经表露无疑:宁死也要让锦儿葬到金家墓地,且他还要留下海莲。
“咳,这是在做什么?亲家母要小心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敬一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人怎么能惹亲家母如此着恼?”谈家老爷远远的行了过来,声音远远早过他而到了海莲和金敬一的面前。
海莲看过去,见到谈老爷一脸的云淡风清,心中明白:眼下的情形就是这个该死的老狐狸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