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自己被罚跪在泥地里的晚上,冰冷的雷雨让她记起六年前的一个夜晚——
土骨论格氏一族的铁蹄,踏平了海氏一族的领地,也踏碎了自己的家。
母亲将自己和妹妹拖上一匹战马,嘶声力竭喊着:“快走!带着海梨!活下去!”
她趴在马背上,亲眼看着母亲被亲舅舅土骨论·萨其格用马鞭勒住脖子,从酋长的尊位上拖着挂在绞刑架上,高声道:
“杀了部落的叛徒!我格氏一族才是土骨论的主宰!”
看着置身火海中的母亲,还有被马踏成泥的父亲。
她想哭!想喊!
你们这些畜生!给我住手!
可喉咙却似被一双手紧紧扼住,只能张着嘴巴,任由眼泪掉下又被甩在血流成河的土地上。
一路上,不知是谁的鲜血,溅得她满身猩红。
耳边是混乱不堪的喊杀声,那些平日里自称忠心的奴仆,狰狞地笑着砍下族人的头颅,像获得战利品一般数着数量邀功。女人和孩子则被五花大绑,像牲畜一样被关在兽笼里。
无数立在笼中的哨鹰军,用爪喙撕扯着企图靠近的叛军,最后被他们泼上沸水活生生烫死,都不肯臣服这些魔鬼,脱了皮的鹰爪还死死攥在笼壁上。
当身下的战马被劈下半边脑袋,却还哀嚎着想要带她离开时,她却发现自己弄丢了妹妹。
海梨!海梨!
她心中嘶吼着,不敢相信自己在战火纷飞的家园,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
那天的雨,和自己被关在兽笼的那一刻无比相似,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无助、恐惧,和......寒冷。
这种感觉,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烧红的烙铁,将肩头的鹰翅纹身烫成扭曲又恶心的虫。
从此,她不再是土骨论部落酋长和哨鹰军统领的女儿,土骨论·海灵。她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丹巴七部最下贱的奴隶:狼崽。
杀人,是狼崽活下去的方式。
软鞭,则是她杀人的武器。
就在前几日,她违背主人珑格郡主的意思,放走了一个与自己有着相同纹身的女孩。又是这个女孩,让她在马球赛上瞻前顾后,放弃出手。
而现在,那个女孩就在面前。
只要自己想,便可以顷刻带走她。
土骨论·海灵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不由自主向前走了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却听身后响起冷漠生硬的嗓音:“你带不走她。”
她迅速转身,无数黑亮的细腻小辫在夜色中漾成一朵墨莲。
一个墨蓝色的身影在她面前变得无比清晰,海灵眼中蓦然浮出探究:“你知道我在这。”
迟铮鹰眸对上海灵充满敌意的眼睛,却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她现在很好不是吗?你想她和你一样?”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海灵说着,目光毫不躲闪。一步一步靠近面前的同类,鼻尖几乎与她碰在一起,鬼魅沙哑的嗓音似匕首般戳中迟铮坚硬的心房,“呵......大周果然是个好地方,竟能让人忘记自己的血海深仇。”
见迟铮依旧沉默不语,便又扯开嘴角低笑两声:“甚至都让人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对吗?纥石烈·迟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