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屿忆虽依着母亲所言回了自个儿的厢房,但心中隐隐还有些担忧。
奈何她心知此刻除了等父亲传回消息来也别无他法,左右也是个等,倒不如先歇下来养养精神。
琳琅帮着崔屿忆卸了钗环首饰,又打来了一桶热水,好教自家小姐在里头泡个澡,松泛松泛身子。
奔波劳累了一晚,崔屿忆也确实身心俱疲。她将身子整个儿浸入水中,乏力地靠在木桶的边缘。
因着之前一直紧绷着神经,除了要救棠儿的念头,其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如今稍稍可以松一口气儿,崔屿忆将自己的肢体舒展开来,竟才觉察出周身疼痛酸软,只是脑海中始终担忧着挚友的安危,交织着父亲临走时的神情,挥之不去。
崔屿忆在火场时因为紧张而一直保持着捏拳的动作,如今摊开手掌细细瞧来,自己的掌心竟已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红印。
琳琅见状便取了栀子油来,心疼地替崔屿忆揉着。
待崔屿忆泡好了澡想要歇下,已是三更天了。她闭了眼,在沉静的夜里听着更漏滴答,眼前却一直浮现出周府大火的场景,和自己幻想出的棠儿冲进火场时的景象,在塌上辗转反侧起来。
江州七月的天本就闷得人不得安眠,崔屿忆见自个儿左右都是烦躁,索性直接合衣从塌上爬了起来,唤了琳琅来。
崔屿忆问道:“你可打听了周府其他人去了哪里?他们又将秦艽安置在了何处?”
“奴婢先前去问了,周府的人不知去向。而碧琇那边回了话来,说是夫人将秦艽安置在客厢的下人房中了。”
崔屿忆点了点头,略略思索一番后道:“你去瞧瞧,若是她冷静下来了,便带到我跟前来。记得同母亲身边的刘嬷嬷回个话,就说我有些问题要问她。”
琳琅干脆地应下,便退出了厢房。不一会儿,便带着秦艽进来了。
崔屿忆正在案前对着一本诗经发呆,她听见动静抬眼,便瞧见秦艽跟在琳琅身后进了来。
秦艽显然是已被带着梳洗过了,先前散乱的鬓发如今重新梳好,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只是面色在昏黄的灯光下依旧十分苍白。
崔屿忆关切地问道:“秦艽如今可好些了?身上可有受什么伤?”
秦艽总算冷静了,上前对着崔屿忆行了个大礼,低着头答道:“谢崔小姐挂怀,奴婢没什么大碍。只是先前、先前一时被那大火冲昏了头,对崔小姐大放厥词、言语不敬,秦艽在此赔罪。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崔小姐海涵。”
崔屿忆十分温和地一笑,抬手赐了座,“你没事便好,快坐罢。”说着又令琳琅给她看了盏宁神茶,“瞧你说的,当时你不也是因着对你家小姐的一片忠心,关心则乱嘛,称不上什么得罪啊、不敬的,这些都是没有的事。”
秦艽听了连忙又诚惶诚恐地谢过。秦艽抿了口茶,有些想要开口,但是又怯生生地瞧了对面的主仆二人一眼,把话又吞回了肚子里去。
崔屿忆瞧着她拘谨的样子,心下已猜到了几分她想要问什么,于是便温和地说道:“你在崔府莫要拘着,若是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大可同琳琅和我讲。但是关于你家小姐和周府,如今我也不知道形势如何了,不过你大可放心,先前我答应过你的已做到了——我只来得及劝了爹爹,衙役们也会尽力救援。至于结果如何,我同你一样,讲了两句便被送回来了。”
说着崔屿忆苦笑了一声,“如今,我也只能等待衙门传回来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