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清甜的糖水味混合着白醋的酸爽在周窈棠的口中蔓延开来,竟然没有一丝她想象的那般辛辣刺鼻的生蒜味儿,这蒜瓣浸满了糖醋汁水,加上半生的大蒜清脆的口感,倒教她觉得此齑别有一番风味。
朝露一直紧紧盯着周窈棠的表情,见她并没有露出先前那般嫌恶的神情,这才确实放下了心来,夸口道:“怎么样?我可没骗你罢?”
周窈棠点了点头道:“这道糖醋蒜瓣确实与旁的不同,一点儿也没有咸味,反倒很是清甜可口。”
朝露满意地笑着,从馒头上掰下一小块,另外一并将剩下的半头糖蒜递给周窈棠,道:“你自己剥一瓣儿,再用馒头裹着吃下去,那才叫美味呢。”
周窈棠依照朝露所言尝试着小口吃了,又喝了几口杂谷粥,竟是有些体会到了朝露向她描绘的黄齑配着热粥的美好滋味。
二人又一道吃了会儿,不一会儿,便瞧见陶掌膳捧着一只碗从外头回来了。
她一见着周窈棠,便上前训斥道:“你这丫头跑去哪儿了?不是被饿得走不动道儿么,我本教你等我送膳回来再接你,怎的还自个儿回来了?教我一顿好找。”
周窈棠听了,赶忙起身请罪道:“奴婢当时有些气虚血弱,晕眩得简直不能够起身,再加上天寒,竟在宫道上昏倒了过去;还好玄武禁卫军巡逻经过,将奴婢送了回来。奴婢不是有意如此的,望姑姑恕罪。”
陶掌膳摆了摆手,道:“你下次莫再这般,一下午跑到哪儿去了?罢了,我已忙了一下午,先用膳罢。”
说完,陶掌膳也与周窈棠二人一道吃起了饭来。
三人一边吃着,陶掌膳一边对周窈棠道:“今日我去贵妃娘娘宫里的时候,贵妃娘娘问起了你,许是明日要传召你去华阳宫问话。”
周窈棠有些不解道:“贵妃娘娘要传召我去?姑姑可知是为了何事?”
朝露也在一旁疑惑道:“是呀,要传召便直接传了,为何还要先告诉了姑姑,明日再传召呢?”
陶掌膳摇了摇头,道:“具体的贵妃娘娘并未同我多言。若真要论,我唯一能想到的......许是跟上次丁淑仪宫里的事儿有关?”
周窈棠十分诧异,道:“丁淑仪娘娘的事儿?啊......是毒藻,可是那件事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若不是姑姑今日提起,我都已经淡忘了。”
朝露也在一旁附和道,“姑姑若不言,朝露也不大记得起了。”
陶掌膳左右瞧了一眼,拉着周窈棠和朝露近身,小声道:“我听闻那天蔡广财禀告了贵妃实情之后,他在里头待了许久贵妃才下旨放我们司膳房的人出来。而自从那天凌晨之后,贵妃便叫内侍监去将采买办的太监王禄给拿了,至今好像还被关在里头呢。”
“什么?既然已经拿了人,那为何如今又要传了解语去?”
“是啊,这事儿当时证据确凿,我以为已是盖棺定论了。可若是现在还要找人问话,我可是再拿不出什么物证了呀。”
陶掌膳也是满面愁容,但依旧出言安抚周窈棠道:“罢了,这也是我的猜测而已,你先莫要慌张,说不定贵妃娘娘只是那么一提而已。若你实在害怕,不如明日待贵妃娘娘真来传召了,我再带你去请竹司膳和姜尚食的主意。”
朝露也搂着周窈棠的肩膀,道:“没事的,若明日贵妃娘娘真要传你问话,我陪你去便是。”
周窈棠听了,点了点头,面上一副得了些安慰的模样。
然而她心中担忧的却是另一个原因——莫不是殿下得了什么消息,也放心不下自己,同贵妃娘娘传了信去,教她帮衬着自个儿?
然而若是因着这个缘由,那单独传召了自己去岂不是打了眼,明白地告诉长乐宫诸人,自己是贵妃那一派的吗?
周窈棠心道,李盏那边倒算是好交待些,他若实在介怀,大不了教他以为自个儿搭上了贵妃的背后的文官势力,两者是一条心的。
然而周窈棠她自己好容易运作了一番,才总算是教司膳女官对她另眼相看,虽说不是多大的官位,但是若日后能努力些,等她自己做上了那个位子或更高的女官之位,自然也能有些职权、能接触到更多的人来调查。另一方面,如今她也算是同锦妃一派攀上了些关系,假以时日应该也能问出些什么。
可若贵妃执意要将自己收入麾下,那现在她所做的努力也全都白费了。这样的话,往后还如何能施展开手来调查江州的事呢?
然而并未待她思虑多久,便见着竹司膳从外头进了院子,径直走到周窈棠面前,对着她道:“你且随本司出来。”
周窈棠连忙放下了碗筷,正要起身,却被一旁的陶掌膳拦了一下,只听着她出言低声问道:“敢问竹姑姑传解语去,所为何事?”
竹司膳面无表情地瞥了陶掌膳一眼,然后淡淡地道:“此事与你无关,还请陶掌膳莫要阻拦。”
说完,竹司膳便将周窈棠一把拉起,然后将她带出了她们吃饭的小院子,朝着尚食局前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