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渊听了自个儿老子的话更是心底冒出一股邪火,他暗自冷笑,心道自己真是有个好阿父,在他阿帕生前对她是那样的冷酷无情,如今倒是在外人面前公然忆起什么“旧人”来了。
一旁的李箐萝在白子渊和乌帕的搀扶下站定了身子,然后对白老爷十分有礼地说道:“方才愚妇所请之事,请问白老爷可考虑好了?”
白仁敏立刻点了点头,道:“自然、自然。李娘子方才言辞恳切,再加上商队里头也正值用人之际——我们白氏商队的生意贯通南北东西,跑商的活计本身又十分辛苦,故而这些年来跟着商队的全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老夫也正一直发愁缺个心细之人来帮衬着,如今李娘子既然有心,那老夫也再无理由推拒,如此咱们也算是各取所需了。至于工钱方面嘛——我同账房那头商议之后再开给你,不知李娘子意下如何?”
李箐萝听了,自然感到十分欢欣和感激,于是赶忙又行了一个大礼道:“奴家谢东家恩典!今后但凭东家吩咐,愚妇李氏定会尽心尽力将事办好。”
白仁敏在一边摆摆手,示意她起来,口中道:“李娘子不必如此。本就是各取所需的事儿,娘子若是再这般感恩戴德,倒显得我白仁敏小气了。另外,活计老夫会派人慢慢教你,只是今后李娘子自称姓名便好,左一口‘愚妇’、右一口‘奴家’,恁教外人觉着我们寿恒义苛待了你似的。”
李箐萝听罢,赶忙站起身来,应道:“是,箐萝记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默默记下了白家商号的名字——原来他家商号便是寿恒义,李箐萝虽在京郊,但也依稀在庄子里头听说过这么个商号的名头。
这么些天来她一直忙着教白子渊帮助自己探听周府的事,竟从未曾想过要问问他们商号的名字,李箐萝心中更是充满了愧疚,默默地决定今后要在商队里头为这对好心的父子多做些事。
然而另一边的白子渊却是兴高采烈,虽然他本就觉得阿父一定会同意,但是方才他阿父沉思时,白子渊的心却又吊上了嗓子眼儿,生怕白仁敏一口回绝。
现在白仁敏不仅答应了,还给了李箐萝十足的体面,白子渊自然是眉开眼笑,随着李箐萝一道谢过了自己的阿父。
白仁敏又交待了李箐萝几句琐事之后,便顾念她还怀着身孕,教她先回自己房中歇息了,一切待到明日再做安排。
而白子渊这边,他们父子俩还有些话要讲,于是白仁敏便令自己的儿子和乌帕先将李箐萝送回她的厢房中再回来叙话。
李箐萝回到自己的房中安顿下来之后,心中便开始回想起了方才的一幕幕。
白老爷这么爽快地便答应了,也总算是了了她心头一桩大事。毕竟她在去请求白仁敏之前,可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心态,孤注一掷;若是对方真的拒绝,她还真的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李箐萝的心中还有些自己的盘算,但是如今却没有对白子渊和白仁敏中的任何一人明说。
毕竟白氏父子二人已经给了她许多帮助,现在又查到了自己夫家这事儿如此凶险,李箐萝不想再为他们白氏父子添麻烦,或者无端将白家商号给牵连了。
白子渊和白老爷都对她有恩,又都是个热心肠的,所以李箐萝便更加不好意思再拖累他们了。于是她暗暗打定主意,有些事儿只能她自己到了后头,回到京城再悄悄地办。
另一头白子渊回到了白仁敏的厢房中,他一进去,便见着自己的阿父坐在桌前一脸严肃地望着他。
还未待他开口,白仁敏便厉声道:“竖子!给我跪下!”
白子渊不明就里地单膝跪在了地上行了一个礼,忐忑道:“阿父,可是子渊做错了事?您这是怎么了?”
白仁敏冷着脸,口中威厉道:“之前你第一次进来时,我就闻到了你身上有一股子浓烈的廉价脂粉的臭气!你给我说清楚,今日可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白子渊听了,心里咯噔一声,他心道坏了。
原来是被先前李箐萝说中了。
白子渊白日里见在城中的街坊处再也无可探寻,而官府那边儿他又进不去,于是他便灵机一动,想出了一计——那就是花些银两,跑去秦楼楚馆里头包几个歌伎,听着她们吹水打趣儿,从中看看能否探听到什么消息。
青楼里头自然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所以新鲜的消息就如同流水一般,在里面散播得极快。白子渊进去后,还真教他给听到了许多有用的——先前他对李箐萝所说的便都是今日从那些窑姐儿们口中所听来的。
虽说白子渊自然行事十分规矩,去青楼里头也只是听那些窑姐儿和来往的客人们讲话,并未做出任何逾矩的举动,但他始终不想教李箐萝知晓他去过了这种地方,所以便命跟着他的那些随从们一个都不许泄露自己的行踪给旁人——尤其是李箐萝。
所以下午李箐萝询问白子渊的随从他的去向之时,那些人全都一直三缄其口。
仆从们自然不会多嘴,但是白仁敏走南闯北,见识广博,就算是白子渊已换过了一身衣裳,白仁敏还是凭借着自己极为敏锐的嗅觉和判断力,早已对自己儿子的去向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白仁敏见自己面前的儿子一直不开口回答,于是更对自己心中的猜测十拿九稳了,便出言训斥道:“你这竖子,为父白教导你了!方才李娘子在,我替你留着几分薄面,如今你还敢不说实话吗?!”
要在自个儿的老子面前承认出入了青楼,对于谁来说都显然不是一件易事,白子渊这样脸皮子薄的少年就更难了。
他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是奈何对面他阿父更加地严厉,若一直不承认,倒显得不像是个男子汉了。
于是白子渊只得心一横,一咬牙如实地应道:“是,子渊是出入了些......不该去的地方......但是阿父您容禀啊!子渊不是为了做什么下作之事,实乃是为了帮箐、不,李娘子去探听消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