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掌柜冷笑连连,道:“你还有脸问我?这何止是有点儿冒险、你简直是不知利害!你爷爷和我这些年带你去各种地方历练了多少次?怎么如今做起事来还是如此地想当然。你说我还怎么放心将西戎的生意交给你接管呢?”
白仁敏委屈道:“父亲,方才爷爷都说过会全力支持仁敏的,怎么如今到了您的口中,仁敏就变成了不知所谓之辈呢?”
一边说着,白仁敏一边看向了白老爷子的方向,却发现后者的神情也由方才的欣赏变得严肃了起来。
见着自己爷爷沉默不语,于是白仁敏便赶忙上前拉了他的手,仰头问道:“爷爷,您帮仁敏替父亲说句话可好?”
白老爷子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道:“仁敏,那是之前啊。你之前可未曾说要让那胡女扮做粟特族的公主、替咱们担保啊。”
他的言语间虽也有些责怪,但语气远远没有白掌柜那么重。
见白仁敏不解的眼神,白老爷子则又开口道:“你可知咱们家为何能从祖上便一直是皇商吗?”
白仁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请祖父赐教。”
白老爷子叹了口气,道:“我曾教导过你父亲、你父亲一定曾教导过你:要想做好生意,便一定要讲求诚信。咱们白氏能一直在京城站稳脚跟,多少年来不管朝代更替还是屹立不倒,所秉承的祖训原则就是言而有信。”
“从小的方面讲,咱们卖货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缺斤短两、以次充好;就算是进货,也从不会用诡计和手段来恶意压价、打压同行。但是你方才居然说要令那胡女跟着一道,为了拓展生意线而去用谎言欺骗卖家,这不仅是有违祖训的事,说出去更会令人不齿啊!——也不怪你父亲生气,若换了你那暴躁易怒的太祖父还在,他早对你使家法了。”
白掌柜在一旁听着,也开口道:“爹,您还同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子废什么话?咱们平日里悉心教导着,显然他是没听进去一句,还敢舔着脸问我为何骂他。您直接取了笤帚抽他便是了!”
说着,白掌柜又指着白仁敏道:“你这兔崽子,也就是咱家一脉单传,你爷爷才舍不得动手。若换了你太祖父那一代,你瞧瞧今后家里头还会有你说话的分儿?”
白仁敏昂着头,十分不服气道:“可是富贵险中求,仁敏方才讲的法子,可谓是一举两得了。越快办成此事,咱家商号能赚到的便越多。若想要短时间内让对方迅速答应,唯有冒此一险。再说了,咱们又不是要骗走对方的货,只是用这个法子达到缓解银两流转的压力罢了!如此怎么能说是不诚信的做法呢?”
白掌柜听了,气得直跺脚,一旁的白老爷子也是直摇头。
“你还敢顶嘴?!那担保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嘴上说得这般好听,你可曾有想过,若是被对方发现了怎么办?一旦传扬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谁还敢信咱们白氏商号说的话?到时候咱家可还如何继续在西戎做生意、继续在京城做生意啊?”
旁边一向对白仁敏和颜悦色的白老爷子这时也开口训导道:“是啊,咱们白氏累积起了如今的口碑,可是通过好几代人言信行果的诚信守诺所积累下来的。咱们白氏族人,尤其是掌柜们和未来继承人的一言一行全都至关重要,不是一时半晌就能做到的,而是要通过日积月累来完成。”
“可是若想要咱们寿恒义毁誉,那你只需要做一件违背信用的事。仁敏,若是你令那胡女作假担保的事被人知晓了,旁人都会认为,原来这寿恒义掌柜的自个儿都会造假,难保货品不会出差错——往后谁还敢来同寿恒义做生意呢?。如此,咱们白家祖上经年累月积下的口碑便会毁于一旦了。”
白仁敏听后,闭口不言,低着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一直在旁边强压怒火的白掌柜总算缓过了些劲儿来,他又补充道:“你爷爷同你讲的道理可听明白了?这砸自家招牌的事儿,为父作为寿恒义的掌柜,是断然不可能让你去做的。”
白仁敏抬起头来,道:“可若是仁敏独自带着掌眼师傅和伙计们,再连同阿米塔娜组建一个新的商队,去了西戎不说自己是白家的,而是借个旁的名号,到时候办成了事儿、拿到了货运回来不就不必担心被发现了吗?”
才冷静下来一些的白掌柜见了白仁敏这副不服气的样子,心头刚熄的怒火又燃烧了起来。
只见他冷笑一声,道:“你可想知晓我方才为何能将你心中的想法猜测得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父亲不放心仁敏,派人跟着罢了!多嘴的仆从,尽爱嚼舌根子!”
白老爷子有些依依不舍地在一旁收了棋盘,正将黑白两色的棋子各自装好。他听着白仁敏的话摇头道:“仁敏,你还是太稚嫩了些。你爹既然这么问,自然不是因为有人告知他。你爹有一点说得没错,你这总是过分自信、爱想当然的小毛病,可是得好好改改啊!”
白仁敏见一向疼爱自己的爷爷如今也是态度急转直下,于是倔强道:“可是......难不成仁敏要说父亲会读心之术么?”
白掌柜闻言,更是被气笑道:“爹,您瞧瞧这孩子有多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