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肖母吴春压着女儿的胳膊低声劝道:“妮儿,妮儿别出去,你爹知道怎么回!”
肖清清眼泪都出了眼眶,又被她生生憋回去。
别人家的女孩子,读到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十五六就嫁人的多了去了,谁像她?能供她上高中,还供她复读,家里那是砸锅卖铁啊!
真的是砸锅卖铁,妈连外婆给她嫁妆的银手镯都当了!
妈说,那原本也是要给她当嫁妆的,现在给她读书,也是花在了她自己身上,不亏。
她也曾经想过,要是考不上大学,就要一笔彩礼,眼一闭嫁出去算了。
可是,可是不甘心啊!
她明明可以考上的!
明明,明明她觉得她能考上的!
那是大学,大学啊!
从小她父亲就跟她说,他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想上大学,只是当年成分不好,环境也不好,给耽误了。
上大学,那是他一辈子的梦想!
他完成不了了,他女儿可以替他完成!
爹说了,这次她是志愿填太大了,那可是未名大学啊!最好的学校,全国的学生都削尖了脑袋往里挤呢!
再考,他们填的低一点,就填个省城的大学,她肯定能考上!
再熬一年,只要再熬一年就好了!
上了大学,她就会有补贴,哪怕只是拿补贴呢,家里都能有钱了,以后她会有工作!
她非常清楚得知道,这才是真正改变她们家,改变她命运的最好的办法!
而不是嫁给村书记那个欺负小姑娘的流氓儿子……
“妈,他们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答应,他们真的会整我们的!”肖清清眼里有水光涌动。
肖母吴春听到个“整”字,忽然全身都开始打哆嗦。
她成分不好,从小就是被整的那个,六十年代,七十年代,一年一年得被整过来,爹妈都是因为这个死的,现在的村书记,当年也是主力!
多年前的黑暗记忆忽然涌出来,吴春浑身颤抖,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涌。
屋外的男人女人的声音还在此起彼伏:“这样好啊……”
“我跟你们说啊……”
从早上一直到中午,七嘴八舌的劝说甚至威逼怒骂从未止歇。
反正现在刚刚开春,地里的活儿还没开始,他们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慢慢消磨,反正到了他们家,他们还得管吃,家里还能剩一口吃。
就在他们家疲倦欲死觉得这样的混乱还会继续存在延续的时候,忽然院子的大门被敲响。
“肖清清,肖清清同学在吗?”
院子忽然进来七八个人,多的肖志文眼花,只能清楚得看到,站在后面那个,好像是本县的县长,而最后的那个,是肖清清的中学校长,强撑着一张脸,却还是能看出他们灰败的面色。
领头的穿着的都是夹克,大衣,西裤,皮鞋,领头的几个全都带着眼镜,知识分子的模样。
只是现在他们的裤腿、皮鞋,都被一层黄泥糊住了,就让那一身正装显得有些可笑。
但是却没人敢笑。
当官的人身上的气势,哪怕不亮证件,也是一般的小老百姓敬畏的。他们一来,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和看热闹的村人从原本的沸反盈天到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是证据。
“请问,肖清清同学在吗?”
“领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