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断然没有料到毛豆会这样做，表情刹那间怔住了，迅速回过神来时，毛豆已经走出了一丈远的距离。那店家当然不肯作罢，要知道他这十多个肉饼要算下来价格可不只一贯钱呀，这一个铜钱还顶不上香料钱。他便挥动着菜刀追了出来，口中厉声骂道：“你这小瘪三，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想走，可没那么容易！站住，看老子今天不劈死你这小兔崽子！”
叫嚷声在耳畔回荡，毛豆真得也就停下了脚来，背对着愤怒不已的摊主，辱骂又使他想到了那流动着的红色液体，鲜艳而又明亮的色彩，那是他一生中见过的最好看的红，回忆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眼见追赶的摊主走近了，近了，他高举着的菜刀唰唰挥舞着，簌簌有风，眼看快要落下来时，毛豆猛地回过身来，嘴角上泛起的微笑令这个男人不寒而粟，与此同时，毛豆快速地拔开了刀鞘，握紧了弯刀直挺挺地向那道白刃挡去。
只听“哐”的清脆一声，那菜刀俨然就似一张纸片，被那把弯刀径直地裁剪了过去，顷刻间被划成了两半，一半掉在了地上，弹跳了起来，另一半还握在摊主的手中。摊主瞬间被征住了，僵硬的身子还保持着挥舞的姿势，只不过一下子便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毛豆又侧身折过头，凝眸问了一句：“还想要不要回饼？”摊主吓着连连摇头，摆手道：“不要了，不要了，权当是孝敬大爷你的。”
毛豆摆酷似的将弯刀重新插入了鞘中，继续拉着小叫花向前走去。小叫花眼眸里流露出向往的目光，努努嘴道：“哇，你耍酷的样子也真不赖，这把刀很贵吧！你怎么知道它能一下折断菜刀？”
“余伯这老孱头是不会骗我的！”毛豆的面容平静，似一池雨水波澜不惊道。
“余伯，谁是余伯呀？”小叫花紧跟了步伐好奇地问道，并一边小心翼翼地想用手去抚摩那把削铁如泥的神刀。
“少来问东问西套近乎，你一路紧着我，是留意我酷不酷，还是在意刀贵不贵？怎么了，肚子不饿屁股不疼了吗？”毛豆瞧着眼前这张稚嫩的小脸，夹了夹鼻子，悠然道。说着，他从衣服里掏出几个饼来，在小叫花眼前晃了晃便直接塞到其手上，嘴角挤出一丝笑意道：“饿了吧，快趁热吃吧。”
小叫花双眸微扬，目光灼灼，触摸的手从刀鞘上缩回，低垂下了额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毛豆眼底闪过一抹明亮的笑影，淡淡道：“喂，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之前叫我无赖？”
小叫花耸了耸肩，停下口边风卷残云的阵势，眉目间清澈道：“好，看在饼的份上，我就说说这其中的理儿。首先，什么叫‘小叫花子’呀？你以为你穿成这样，就是公子少爷吗，真是乌鸦笑猪黑——自己不觉得，这叫无耻吧；其次，什么叫‘爷爷我的钱’？我爷爷即使有钱，也早就驾鹤西游了，否则，我能这样吗？要知道我可是长子嫡孙喔！再说那是你的钱吗，那是别人可怜给你的钱，你就不能可怜给我吗？再说，要不是你正巧在啃香喷喷的包子，嘴谗了我，我也不会盯上像你这样的款爷？结果鱼儿没有钓着，还白白摔了一跤。如果盯上的是别人，兴许我早就吃饱喝足睡大觉去了，可是现在只有饼吃。”
毛豆扫了一眼戴环穿耳的耳洞，轻笑一声道：“这么说，我这无赖还真委屈你少爷了--牙尖嘴利，幸亏你不是个女人，否则就惨了。”
小叫花声音有些疑惑，怔怔道：“为啥？是女人又咋了！”
毛豆眸中一动，衔了几分坏笑道：“一个女人呢，姑且放开容貌颜值不谈。若是嘴太厉害，就成了泼妇；若是吃像太难看，就成了好吃婆。要是两者都占齐了，那可不得了，既是妇人又做了太婆，哪能还有时间再去做姑娘家，婆家更是不好找！”
小叫花睇他一眼，神色有些尴尬，直觉脸颊一烧热辣辣的，轻哼一声道：“谈女人做什么？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你说这些皆可漠然置之。”
毛豆冷不防伸出手指在对方的额头一戳，眉开眼笑道：“就你这小身板还妄称大丈夫，真是自不量力--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叫什么名字？以后就当我小弟吧，让大哥罩着你，免得哭鼻子。”
小叫花目光一缩，忙袖了手，正色道：“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罩着我，看你也是一个落魄之人，说这话也是自不量力。”
毛豆眉心一皱，旋又笑道：“我虽然没有读过书，但也听说过一句话，叫‘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乔装打扮成男子汉也做不了大丈夫，大家相互能帮就帮，相识一场也是缘分。”
小叫花脸色透出了几分芙蓉晕红之意，显然内心有所动容，眼波横流道：“胡说，我叫彤儿，你若想当大哥刷存在感就任由你，反正我也不吃亏。”
毛豆扬一扬手道：“这么说，你同意做我小弟了，今后谁要欺负你就报我毛豆的名号。”
小叫花吐一吐舌头，觑着神色问道：“报了你的名号，结果会怎样呢？他们就会高抬贵手，乃至向我磕头认错了？”
毛豆掏出一个饼来，也大口咀嚼了一块，蕴了浅浅笑意道：“这个要看运气，或许他们心情好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为难你了—若是不能，你只需要让他们知道欺负了你，会有一个姓云的玉树临风、义薄云天的男子汉、大丈夫找他们报仇就好。”
小叫花一双眸子晶光潋滟，唇边泛起如同迎春花绽放的笑意，抬眸看了看不远天际边绽放的一朵宛如雪中凌寒独自开红梅的冲天烟花，含了一抹温婉轻嗤道：“自己都属于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类型，还要假装神气--好吧，今天的饼，我就笑纳了，你可要好好惜命哟，守护好你的刀以便日后照着我，咱们来日再见。”说罢，便一溜烟地跑开了。
毛豆握着手中的饼，捏了捏荷包低低轻嘘一口气，喃喃道：“女人真是麻烦，既喜欢占便宜又好面子，还是孔方兄最实诚。”铜板捂在手心里还热乎乎的，初春一泓稀薄的阳光映照在脸上，渐渐褪去了冬日的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