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属下在雁门关时曾随大将军上阵杀敌,亲眼见过许多热血儿郎年纪轻轻殉了国。他们中大多数人出身平民,父母亲人在家翘首企盼,最后只等得朝廷几两抚恤银。可人一死,万事成空,银子又值什么。您还这般青春年少,纵有不如意也总有办法化解。如何忍心让老通议承受那般打击?何况令兄也是体弱多病。夫人,万请珍重才是。”
黎萧苦笑,背身说道:“先时是我糊涂。徐主簿放心,便是看在那些戍边的儿郎份儿上,妾以后决计不那寻短见就是。”
风过庭前,摇落海棠花瓣无数,点点落红入土。那没落下的还在枝上逗留,日日担心春天逝去;已落的睡进湿冷泥土里,不断回顾迎风绽放时的风采。
她随手摘了一朵海棠别在发间,自与青箬回凉风院。
院前,守门的婢子见到她们回来,大大地开了门便退到一边。
檐下几个手里拿着针线婢子也收了物什儿,几步躲回房去。
正屋里打扫的使唤人,如侍鬼神地行了礼便退出门去。
他们这些举动黎萧看在眼里,也不怪罪。
凉风院是个小四合院子。因院子落在安府东苑,门便朝西开。
梨花满蹊,零落的花瓣被人扫到树根下薄薄地铺了一层。黎萧又独自看了许久的花,用过一点儿饭食后便早早歇下。
是夜必然无眠。
枕着双手,空望着头顶天窗。
北斗七星刚好被四四四方方的天窗装裱悬展,边上的小星如散沙一般沦为陪衬。如此一来,失眠也被赋予诗意。
真羡慕这个时代人的睿智。
黎萧暗自赞叹。脑海里回想起徐山槐对她说过的话,以及她们两次相见的场景。
那个人不止亲切,还总是有意无意地给她一些指引。
若他手里那杆墨玉笛子若是真品,必定价值不菲。
一个八品的小官如何用得起那般贵重之物?
他在安府是怎样的地位?与黎小姐又是什么关系?
黎萧想不明白。
好在这些问题暂时也不紧急。
她现在最需要思考的是明日该以何种姿态面对众人。
府里出了夫人自戕这么大的事,主人家必然要过问,与那位“少将军”见面只看早晚罢了。
少将军。
可怜她逃婚的计划还没实现,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真叫人郁闷!
好在这桩婚事,她来来回回做了几个梦,大略知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