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周庄这一代人家枕着潺潺流水,听着摇橹船歌闻夜如梦。太阳一照便是明晃晃的水光,乍看之下,古色古香的小桥伴着四季流淌的河流,像极了有些超脱了桃花源。
跨过一座座精细的小桥,转过几道流水人家,自水边飘来清脆的童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沿着小桥走来,小小孩童的诵读之声越来越近,一个宽阔的院落,院里是各型各色包裹着海绵的幼儿户外玩具,小小的秋千架、跷跷板,圆头圆脑的矮花桩等等,长廊前一棵参天柳树,树下花草丛生,室内四间充满童趣小教室,叽叽喳喳的话语,认真的童谣念唱,寂静的周庄多了些鲜活的音色。
一个班级的孩子跟随老师出来玩耍,欢声笑语满园飞扬,廊前的蒋蒋看着孩子们的笑脸格外舒心,不知是那个小孩子看到蒋蒋微笑站在长廊,大声喊她“园长姐姐,”周围的孩子一拥而上围住蒋蒋,蒋蒋拥住他们笑语晏晏,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她想着,这么安谧的时光也很好。
此时的上海机场,满满的登机游客,陈思尔推着行李箱跨步走来。迎面就被一个戴着眼镜尚怀青涩的大学生迎接,男孩很是妥帖准备好了一切,只不过刚刚从国外回来的他还没倒好时差,就直接被催去了办公室,实在是有点不妥帖。
坐在会议室里,听着杂志社总编对未来杂志社美好未来的长篇大论,有些睁不开眼,偏偏这个爱才的总编总是时不时向自己投来征求意见的目光,只能打起精神应和。无意间听见关于江南水乡的文化传媒,想起了儿时,随着奶奶旅游漫步在风光秀丽,美景晴朗的江南,极致风景,无限好。眯了眼睛,迷蒙间,那千溪遍万家的水乡小镇就在眼前,面前还有站在流水边,长裙飞扬的女子,眉眼清丽,笑的岁月静好的模样,鬼使神差的走上前,还没来得及细看,耳边传来刺耳洪亮的声音,“陈副主编,您怎么了?”再睁眼是总编胖嘟嘟的大脸,
果然,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
“陈主编,这是您要的资料。”
“好,谢谢。”陈思尔拿过资料翻看,他才发现近几年来杂志社所收录的投稿文章及采风照片都是千篇一律,缺少新意和创造性,他不由得皱了皱眉,脚尖轻轻点地,转椅轻巧的转头,温柔的阳光照在他微闭的双眼,有些困乏的懒意还未消退,一只手轻轻敲着转椅扶手,嘴里念叨,“江南,周庄,乌镇,江南”眼前似乎还有在梦里依稀可见的身影,有点讽刺的摇摇头,转过身,俊秀的瘦金体随意的在稿纸上划拉着,良久,牵起一抹笑意。
“园长姐姐再见。”
“再见,宝贝”
蒋蒋和其他老师们送走了下课的的孩子们,回去的路上看着一路的风景,心情格外舒畅,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想起,蒋蒋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喂,妈妈,怎么了?”
“蒋琳琳,我和你说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去周庄剁了你!”
尖细的女声从蒋蒋的手机里传来,蒋蒋默默的移远了手机,三令五申的和自家妈妈保证今天晚上一定回上海,蒋妈妈才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
刚好是正午的阳光明媚,整个小镇被阳光笼罩,连潺潺流淌的小溪都停了脚步,静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偶尔飞过三两只不知名的鸟儿,应和着藏匿在花丛的蝉鸣。
蒋蒋挂了电话撑着伞站在小桥边上,边上是杨柳依依,自从五年前大学毕业来到这里,山温水暖,小桥连着小桥,流水缠着流水,让她爱上了这里。就从这里开了家幼儿园,长居久安的在这里,偶尔,也会被家在上海的母亲念叨,这般平静的生活,心安神定,未尝不可。
陈思尔坐在总编的办公室,毫不留情一针见血的批评着杂志的缺点,眼看总编的脸上变化万千,陈思尔才正了来意。
“我想我们可以专门做一次关于风景策划,近到江南六乡,苏堤春晓,画桥白堤,远道内蒙草原,大理古城,都可以,世界那么大,相信会有人想看看的。”陈思尔看着主编慢慢恢复的脸色一脸认真的说。
“那你想先怎么做,从哪开始?”主编正色。
放下手中的笔,轻轻倚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幢幢高楼,细细的眯了眼,“江南周庄。”眼前是江南水乡,还有那流水人家间若隐若现模糊不清的身影。
犹记年少春衫薄,梦中总有故人识。
蒋蒋驱车回到上海已是晚上八点钟了,华灯初上,夜幕刚刚拉起,站在和妈妈订好的饭店前,呆呆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有下班归家急匆匆的步伐,有拉着三五好友聚餐的笑声,有带着沪上腔调的老人言,还有拿着在便利店买好的晚餐蹬蹬跑向电梯的高跟鞋声,热热闹闹,吵吵嚷嚷,忙忙碌碌,生活了数十年的家乡,蒋蒋感觉不到的人们说的节奏飞快,还是她在周庄呆太久了。
“哎呀,怎么在这里,快进来,都等着你吃饭呢。”妈妈的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她乱七八糟的想法,
“都?”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抱歉啊。”
蒋蒋被妈妈拉进包间,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大跳,自家父母还有闺蜜张雅,妖娆的亮出刚做好的美甲朝自己抛着媚眼,指着坐在她对面,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旁边还坐着和自家父母差不多的一男一女,想都不用想,相亲!
偷偷翻了个白眼,拿胳膊肘撞了妈妈一下“什么想我了,分明是想我赶紧成为别人家的人。”
“少废话,赶紧把自己嫁出去,比什么都强。”妈妈低声毫不客气的怼回去,转而把蒋蒋按在座位上,
“这是我女儿,我们囡囡,蒋琳琳,就喊蒋蒋就好啦,比军军小两岁,二十七,两个孩子也算有缘分的,我们蒋蒋也是在北京念得大学。”
“是嘛,那太好了。”对面的女人笑着来回打量蒋蒋,恨不得从她身上扒出一个洞来。
妈妈赶紧在桌底偷偷捏她的腿,蒋蒋吃痛,收回自己的眼神,拍拍自家妈妈,示意她安心,随及,笑着站起来,朝着对面的男人和他的父母微微鞠了一躬,眼睛盯着对方母亲
“阿姨,您好,我是蒋蒋,谢谢您和叔叔一家请我们吃饭。”乖巧可爱的笑着,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你好,不要客气呀,快坐哦”女人看着蒋蒋乖巧大方的模样,连忙满意的招呼,倒是一旁的张雅笑的花枝乱颤,遭了她的白眼儿。
蒋蒋端庄的坐在妈妈身边,手桌下玩着手指,“装乖嘛,谁还不会,总不能抹了老妈的面子。出了门,谁是谁还不一定。”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蒋蒋出色的扮演了一个文静大方的乖乖女,问什么答什么,吃得慢说的少,老老实实的坐在妈妈旁边,乖巧的笑着,对面的二老可谓是相当满意。只有坐在她侧面的张雅一看见她就憋笑憋得肚子疼,天知道,蒋蒋,可不是什么文静乖巧的淑女,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是在交警队,这个刚刚出了高中学校的女孩就和她在路上飙车,不打不相识倒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蒋蒋在她眼中那就是个率性坦然的女孩,挂着娴静大方的表面招摇撞骗,骨子里却是个帅的不得了的女孩。
“小白兔,可以,今年的影后封给你了。”送走了那一家子,张雅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亮红色的指甲戳着蒋蒋的脸颊,
“这种东西,逢场作戏嘛。”蒋蒋端着自己的肩膀,依旧温柔的可爱,
“可以,那下次还有这样的好戏,记得千万让你妈妈再叫上我呀。”张雅学着她在饭桌上的模样,“阿姨好,谢谢阿姨。”
“一边去。”蒋蒋瞪了一眼,“回家了。”
“明天你就回去吗?”张雅见她露了原形,不再逗她,
“嗯。”
“那过几天去找你。”
“你手底下一堆事走的开?”
“当然,纸醉金迷的过够了,也想尝尝你那的清粥小菜。”张雅抬手挑了她的下巴,笑的烂漫的拉开了自己的车门,扬长而去。
“老妖精,疯子。”蒋蒋摇头看着那辆跑车飞扬跋扈的车影,感叹万分。
“囡囡,那个军军喜不喜欢啊,我看你们聊得还可以的哦”
“妈,聊得可以不代表就有戏啊”
“你什么意思,”妈妈听了蒋蒋的话,警觉的从后面座位弹起来,将脑袋凑在前排的驾驶座和副驾驶中间,“你给我讲清楚呀。”
“就是我没看对眼的意思。”
“那你是想找什么样的嘛,真是的。”
“好啦,您就别着急了,该有的总会有的,您着急也没用。”蒋蒋趁着红绿灯的间隙,将妈妈推回后面,
“蒋琳琳,你今年多大了,你不要过了是不是。”蒋蒋的妈妈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当年跟着蒋蒋的爸爸嫁到上海,几十年过去,上海话信手拈来,真到了着急的时候,一出口还是带着老北京的京腔味,吼的蒋蒋爸爸赶紧将人拉回来,
“你小点声,开着车呢,当心。”
“妈妈,我明天就回周庄呀,幼儿园不能离人的,还有我的课呢。”
“去吧,去吧,气死我了。”妈妈摇开了车窗,凉风一下灌进来,冰凉清新的空气,好不舒服。
“我们年少时总是想踏遍千山万水,山河辽阔,企图拥有更丰富,更有厚度的人生,期翼在旅途中遇见不可遇见的有缘人,他们带着山的坚毅,流淌着海的温柔跨越多少万里走在你面前,给你一场眷恋缠绵的爱恋。”蒋蒋躺在床上翻阅着手里的画册,那里是她走遍中国大江南北的足迹,有长安街的古朴,有北京胡同的韵脚,有江南小庄的秀气........厚厚的两个大本子,是她最最美好的时光,提笔在素描纸上写下一串串文字,没有周庄细细密密的流水她还真是有些失眠了。
“陈副主编,太晚了,该下班了。”主编撑着脑袋,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强打起精神对还在办公桌正襟危坐的陈思尔说,
陈思尔将最后一个字打在电脑上,稳妥的检查存好,抬眼看了眼窗外,夜幕低沉,满天星河,楼下路灯亮起,出来遛弯的老人顺着弯弯的小桥喊着孙子的名字,踩着青石小巷,踏着四方步慢慢淹没在夜色中。瞧着外头清丽秀气的浓夜,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合上电脑,瞧着主编倚在沙发上打盹,
“主编,我们走吧。”
主编如临大赦,整理着歪歪扭扭的衣服,打着哈欠出了门。
陈思尔站在桥上,向下望着水面,远处更深的小镇里仿佛还听得见摇撸的声音,借着月色黑夜平添了几分宁静安逸,长舒了口气不知为何想起唐温如,这个在历史上没有太多浓墨重彩的笔伏的人,仅凭一首七言绝句就让后世人记了数百年千年,这座小镇也是吧,岁月变迁,往来更替,在几千年前它又什么模样呢,有多少后世人听的见记的得住老一辈的口口相授的尘封往事呢,如此看自己此下的心情虽然与唐温如不同处境时节,凭借着惆怅的心思也愿意和唐君聊上一聊了。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