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遇笙不知是不是被一颗颗豆大的汗珠砸的,那一刻,他竟依稀恢复了片刻的意识。
在之后漫长的昏迷过程中,他脑子里总是浮现那个画面。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护在下面,棍棒的声音不绝于耳,他看不清护着他的人是谁,眼前只有一颗悬着的檀木珠在眼前晃来晃去,好像是挂在那人身上的。
他只闻到了淡淡檀香。
淡极了,却也好闻极了。
接着,就再也没有意识了。
可迟俞却一直记得。
她感觉自己后背几乎被打开花了,才看到了年以因赶过来的身影。
她这才知道他们得救了,便沉沉地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眼前是雪白的一片。
迟俞知道她又来到医院了,莫名的紧张与恐惧猛地涌上心头,好像被毒打的时候都没有此刻这般强烈的心情。
她觉得自己醒来没多久,年以因便走了进来。
她哑着嗓子轻声叫了一句阿姨,下意识就想起身,后背剧烈的疼痛密密麻麻的传来,她咬牙忍着。
只见年以因看了她一眼,目光就落到身旁的另一张床上。
原来顾遇笙就躺在她身边。
于是,她立刻问道:“他...怎么还没醒?”
年以因一愣,随即正色道:“他们...不止把他打晕,还给他喂了药,估计要明天才能醒。”
此刻,年以因脸上没有半分女性的柔和,混血那棱角分明的尖锐感便更加明显。
“迟俞,是吧?”
迟俞点点头,心里惴惴不安,不知她到底要说什么。
“我记得,我们好像见过面,我很感谢你为了救我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的医药费我会全权负责,只有一点,你不能让他知道是你救了他。
很简单的原因,我们就是想要他出国,有些事,我管不了也根本不想管。”
年以因走近了,迟俞被那双水蓝色的眸子盯得差点打了个寒颤。
“还有,那天,是你爽约了,阿笙一直等你等到天黑都没有等来。”
迟俞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个口子,须臾之间,鲜血淋漓。
她想解释,可刚开口,就被年以因抬手打断。
“原因就不用对我讲了,我只知道,他等你,可你没有来,这就是结果。他那么信赖你,我甚至也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可是你,根本没有珍惜。你好自为之,不要再纠缠他了,今晚我就会把他带走。”
说完,年以因便离开了病房。
那晚,迟俞和顾遇笙呆在同一个病房里,一个睡着,一个醒着。
拂晓之时,她起身在他眉间落下一吻,伴着一滴泪珠,比雪花还轻柔,却比风月缠绵。
然后,她不顾身上还没有愈合的伤口,悄然离去。
迟俞轻声道:“我以为那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你了...”
她自然而然地省去了她与年以因的对话。
顾遇笙轻轻地抱住她,避免碰到她的后背,可眼神却久久不能离开那里。
“还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
三年的时候,足以让更深的伤口结痂,再到愈合。
顾遇笙深邃而清澈的眼眸,在夜色里分外朦胧,他深深地望着她,有些执拗地问道:“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迟俞浅笑:“告诉你又怎么了,好像邀功一样。”
她敛了笑意,温柔地回望他:“况且,无论你知道与否,你不都回来了。”
他轻声呢喃道:“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不会走。”
迟俞一怔,随后又很认真的问道:“顾遇笙,你真的是因为我才回来的吗?”
在那段光阴里,她几乎感受不到任何别人对她的温暖,包容,甚至是爱,哪怕是一丁点。
这样的生活,她过了整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