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人一笑,放下茶盏:“当然不是。陛下自然可以另寻人才。”
“朕是可以自寻人才,但这寻来的人指定比不上你亲手教出来的是吗?你也不愿再收徒了对吗?”官家一双鹰眼看着史大人,目光冷肃。
史大人迎着官家的目光,丝毫不惧,不置一词,表示默认。
殿内肃静,无人动静,只有龙涎香在空气中浮动。
好一瞬,史大人无奈开口:“老臣不明白,陛下为何对溟之有如此大的偏见?难道只是因为他的身世?”
没人察觉官家的呼吸滞了一瞬。
最终也没有为史大人解惑,叹了口气,摆摆手:“罢了,你若执意让他承你位,那便顺你意吧,周止的事办完便提职吧。”
史大人站起来,作揖:“多谢陛下。”
史大人走后,内侍便来请太子入殿。太子望着史大人离去的方向,隐隐感觉不日之后御史台便会由荣府的那个私生子接掌,届时,御史台便彻底成了他上位的一颗毒瘤。
江溟之和邓连昱两人赶到一齐赶到大理寺,邓连昱入厅便见着坐在一旁的紫菀:“紫菀?你怎么在这儿,遥遥有事?”
紫菀先前得了邓惟余的指令为公子送宵夜,哪成想自己方入大理寺便听大理寺的衙役说公子被官家唤入宫了,只好稍作等候,此时见公子回了,瞌睡虫顿时被赶走,提起神行礼:“姑娘好着,昨晚姑娘派我给公子和大理寺的各位官差送宵夜,公子不在,我便多等了会儿。公子用过早膳了吗?紫菀添了些早膳,公子快用些吧。”
事态紧急,邓连昱顾不上上进食,心态焦急也感觉不到饿,此刻从宫里出来倒真觉得饥肠辘辘:“好,快呈上来吧,膳食交给大理寺的人去分,你快回府。”
“是,紫菀告退。”
邓连昱回过身招呼江溟之:“二公子也坐下来一起吃些吧。”
江溟之:“那便不客气了。”
下人将膳食一一呈上,百味羹、馄饨、樱桃煎、包子、芭蕉干,种类齐全,江溟之入座,用了几筷子突然轻笑了声。
邓连昱:“二公子笑什?”
“没什么,”江溟之摇摇头,“只是觉得豫章伯府里的厨子手艺真好。”
邓连昱也笑,漫不经心地说道:“全托了我那位妹妹的福。”
江溟之似乎来了兴趣:“哦?”
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邓连昱脸上的笑显得真诚了些:“我那妹妹实打实的是个吃货,汴京城内各大酒楼的招牌菜全被她挑了个遍,她小时常缠着我外出替她采买吃食,我若忘了她便能哭闹一整晚翌日还与我置气。后来我便替她寻了个手艺了得的厨子,她闲来无事也常翻阅有关吃食的书籍。”
看着这一桌吃食,江溟之似乎也被感染,笑道:“小妹真是好福气。豫章伯也是幸运的,小妹懂事,时刻体贴着你这位兄长,我很是羡慕。”
听着江溟之最后一句话,邓连昱几乎立刻连想到了江溟之的身世,与他兄妹二人想必,他算的上是不幸之人,一时沉默了下来,不愿接话。
两人用完早膳便往正厅里去,双脚还没踏进去便听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天喊地,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吵得人双耳发疼。
“老爷!你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你这一走留下这一大家子可要我怎么办!让我随你去了吧!”
哭得最伤心的大抵是周止的夫人。此刻一身素衣散发悲恸地扑在披着白布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周止身上,身后还跪着几个孩童,应是周止的子女。
哎。邓连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似乎看见了周家的落寞。
身旁的江溟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哭闹,不知在想什么。
待周夫人哭得渐渐没力气了,邓连昱向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立即扶起周夫人。
邓连昱上前:“周夫人节哀,保重身体。鄙人邓连昱,大理寺卿,周大人死因蹊跷,事关朝廷,官家命我等彻查周大人死因,现需将周大人交给仵作,望周夫人谅解。”
周止的尸体已经被火烧得不成样,如今交给仵作,若验出人真是死于大火那事情简易得多,可若是死因另有其他,怕是少不得要剖尸,大多家属皆不会同意剖尸。
没成想,周夫人听了邓连昱的话,脸色的伤心瞬间转变成了愤恨,咬牙切齿:“验!查!务必还我夫君一个公道!”
邓连昱怔愣一瞬:“多谢周夫人体谅,还请周夫人先回府等候。”
周夫人带着周家人离开后,仵作便开始验尸。
邓连昱在上堂喝茶,江溟之似乎对仵作验尸极感兴趣,在一旁观摩,看到不懂处还主动求问仵作。
片刻后,仵作呈来验尸结果:“死者确实死于火海,不过死者皮肤近八成皆被烧毁,小人验不出死者生前是否与人打斗。”
邓连昱:“嗯,下去写好文书呈上来。文书写好便将周大人送回周家。”
仵作下去后,邓连昱不慢不紧地吃茶:“二公子怎么看?”
江溟之:“豫章伯是能人,心中自有定夺。”
邓连昱轻笑,直起身往外走:“我要逸情楼看一趟,二公子可要一同前往?”
江溟之正要应声,一旁的暗卫出声提醒:“公子,今儿约了二皇子。”
江溟之做出恍然记起的模样:“是了,上次对弈输给了二皇子,他今儿要来找我讨彩头,二皇子的约我是爽不了的,便不与豫章伯同去,改日我再来。”
邓连昱多看了他一眼,不说什么,带着人便离去了。
对于江溟之,邓连昱的直觉告诉他此人绝不是他面上表现得那么无害,不过,不论他内心怎么想他到底想做什么,只要他手没伸到卫国公府邓连昱便能不与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