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年的前半生一直在为覆灭厉宛国,为父母和自己复仇而生。
待真正土崩瓦解了厉宛国后,他真的期待自己能在某场保家卫国的血战马革裹尸。
也不知是上天对他的眷顾怜悯还是狠心惩罚,他这样一个最有可能祸国殃民的毒源竟安然活至今日。
而那个灿若艳阳般耀眼的女人竟为了救这样一个他情愿自我牺牲。
为他拔毒的同时还承担起了妖星祸国的罪名,英年早夭。
本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最该死的那个人,是他才对,为什么会这样?
一连几夜,司年总是在这样自我谴责的梦魇中惊醒。
梦中那血肉模糊的女子本该怨他、恨他才是。
可从凌散的发间露出的那只温润的杏眼中,只有诉不尽的深情,哪里有半分埋怨。
每每思及此处,司年的胸口都如剜心般剧痛。
伸手从枕下掏出那枚平安符,墨岚对他的情真意切仿佛在他手心发烫,烫得他眼角发红。
他捏了捏掌心的平安符,暗骂自己:“混账!!”
声音不大却带着难以平复的怒气,吵醒了缩在他怀里的小人。
“爹爹~”
小雨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软糯的唤了他一声。
司年不着痕迹的将平安符塞回枕头下,把小雨轻轻拢回怀里。
收养他时是想好好给他一个家的,如今弄丢了他最喜爱的娘亲,愧由心生。
“睡吧,还没天亮。”
司年已经从完全不会哄孩子到熟练掌握哄睡拍背力道和节奏不过短短几日。
小雨感受这宽厚的手掌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往司年怀里又拱了拱。
拍了一会儿,小雨的肩便微微颤抖起来。
本该已经熟睡的孩子,怎么突然抽泣了起来?
司年前襟温温热热的湿儒一片,他捧起小雨的小脸,声音轻柔得不像话。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小雨抽抽搭搭,奶着一口哭得有些发哑的嗓子道:“想娘亲~”
拍背的手猛然一顿,心中的酸涩如怒涛般一浪高过一浪的涌上来,竟又让司年的眼角也微微泛起一层微不可查的薄红。
小雨缩在司年怀中,瞪着懵懂且红润的大眼睛仰头看着司年。
“爹爹,娘亲什么时候回来?”
“……”
司年不知该如何告诉他这个残忍的真相。
“娘亲走的时候是怎么跟小雨说的?”
墨岚离开时一定是对小雨扯了个会回来的谎,不然小雨怎会让她离开。
司年这么问,也想知道她离开时是怎样的心境。
怎么就能残忍的做出这种决定?
凭她的聪明伶俐为何不想办法拖延到三个月自己清醒,大家一起来面对呢?
对她的愧疚有,怨也随之而生。
“娘亲说要带着浅歌和浅舞姐姐去为爹爹去寻药,让小雨跟爹爹一起等她回来,可娘亲走了好久,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雨想娘亲了……”
寻药真是个看起来合情合理的理由,怪不得小雨会信。
若是没有那纸墨岚亲手写下的和离书,他自己险些都要被这个谎言说服了!
寻药有去有回,可她这一去,真的是自己跟小雨一起等,就能等回来的吗?
司年不敢回复小雨能还是不能,只收紧了揽着他的手臂,身体力行的告诉小雨,他身边即便没有娘亲,还会有爹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