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嫮眨了眨眼,好让眼里不那么酸涩,“臣算了算,叛军是否攻城成功……”抬了眼看向姬辛,“六四开。”
“叛军攻入为六,我们等到援军为四。”
侯嫮这话并非杞人忧天,而是实打实推算出来的。
他们除了有一个坚固的城墙,再无其他优势。
姬辛一下沉默了下去,长长的睫羽遮住了半阖的眼,看不见里头的东西,不知过了多久,才出言,
“要朕如何做?”
“若是上京当真被攻破,兵部尚书贺立源会来接应陛下,届时陛下和他一起离开就好。”姬辛的表现有些不对劲,侯嫮猛地想起来他也不过才十六,先前并未遭遇过太大的挫折,于是放软了声音,“陛下放宽心,等到摄政王宫铭带兵归来,陛下就可以回宫了。”
姬辛却没有将侯嫮后头的话听进去,而是抬了头,一双桃花眼注视着侯嫮,“那太师呢?”
“臣自然是替陛下守着皇城,静待摄政王的到来。”侯嫮一躬身,恰好错过了姬辛眼底一闪而过的悲痛。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为什么太师总是将他当做孩子,为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太师都要挡在他面前!
明明他已经十六了,明明他比太师当初入宫为官时还大了三岁!为什么还是这样,为什么他总是无能为力只能听从太师的安排!
就因为他小了五岁?
侯嫮躬身低着头,没听见任何动静,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就见姬辛一脸不知何表情看着自己。
“太师太过看重天越,一门心思全投了进来,以后可没有哪个男儿愿意娶。”姬辛这话似是调侃,又像是试探,更多的,是隐隐带着期待。
姬辛在这一瞬突然想通了。
在赵王叛军时刻可能攻破上京的时候,紫宸殿内除了他们再无一人。
在他一次一次又一次接受来自侯嫮的庇护,躲在她的身后,在……
“臣此生,不会嫁作人妇。”
在侯嫮给了他承诺以后。
他突然觉得,他不该开口试探,不该试图用所谓的后位,将太师禁锢在这一方天地里,让她离了朝堂,也离了自由。
太师不会嫁人的,她会一辈子辅佐自己,只要他乖乖做一个明君,太师就会一直陪着他。
姬辛的心被狠狠一揪,竟不知是开心多一点,还是悲伤多一点。
他只是在想,如果他能比太师年长,如果他和太师同龄,甚至是他只比太师小一两岁两三岁,那么这一切……
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天越上下,和她最相配的,合该是他才对。
可是他又想,太师是来教导自己的,如果自己没有比太师小五岁,是不是太师就不会是太师,而是依旧待在江南当她的大家闺秀。
他们一辈子也见不到面。
姬辛突然笑出了声,原来啊,这是一局死棋。
怎么走,都是输。
侯嫮看着姬辛突然发笑,笑容却隐隐悲戚,以为他是在感叹自己身为帝王,却要被迫离宫。
“陛下莫要太过担心,赵王余党不过宵小之辈,成不了大事,离宫也只是避个风头罢了。”侯嫮往前走了一步,脚下是破碎的瓷片,在昏暗的屋内泛着柔和的光。